白頭樹

時維九月，序屬三秋。寒露節氣一過，珠海的清晨，也漸有侵人的涼意了。

早起散步行經一條小街，忽然有新發現：街角的一株小樹，渾身樹葉斑白，與它左鄰右里依然綠油油的香樟樹、烏桕樹形成了強烈反差。嶺南的大喬木，即便在秋冬季節也樹葉常綠的，這是婦孺皆知的常識。然而，這株小樹卻與眾不同，像是剛剛歷經了一場寒夜冬雪，滿頭披掛着雪花，銀髮婆娑的樣子，叫人倍感訝異。

真是奇哉怪也！近一陣子我幾乎每天早晨都在這一帶的街道上遊遊逛逛，印象中，似乎從未見過這樣一株“白頭樹”。

難道植物世界裡，也有着一夜白頭的伍子胥、練霓裳？

村上春樹說過，“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人是一瞬間變老的。”樹也如此嗎？

起初，我以為是自己觀察的角度不對，或是光線反射造成了視覺誤差，使我把一樹的綠葉看成白色了。可是近前看時，發現它的樹葉確是白色的——其實也不盡然白，樹葉的邊緣是淡淡的乳黃色，中間卻點綴着不規則的淺淺綠斑。無數片乳黃的葉子結成一樹，與近旁常綠的香樟和烏桕相比照，便成為“白頭樹”了。

晨光中，時有早起的白髮長者從樹下走過，與“白頭樹”相映成趣，如一對對老夥伴。

心中忽然便萌生出一連串奇思怪想——

人們常以“莫道桑榆晚，人間重晚晴”來勸慰老年人老當益壯、發揮餘熱，又以梅蘭竹菊比喻高尚君子，以香花芷草比喻美女佳人，以青松、白楊比喻戰士，以“小辣椒”比喻性格潑辣的青年，以“面瓜”、“榆木疙瘩”比喻呆子、傻子……植物界裡，人類其實無處沒有“夥伴”。

By the way，“白頭樹”的真名叫花葉榕，可我還是更喜歡喊它“白頭樹”。

南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