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唐曉芙一笑耳
復旦大學傅傑教授講述了一則他與錢鍾書交往的軼事。有一次他重讀《圍城》,發現第三章中一個時間疏誤:方鴻漸得罪了蘇文紈,第二天去信致歉,稱“昨日”如何如何,信末署了昨天的日期,又補兩行道:“此書成後,經一日夜始肯奉閱。矜氣護短,斤斤不肯遽屈之情,思之自笑。”然後再寫了當天的日期差人送去。傅教授上書錢先生,說方既存心作偽而您又不存心讓他出醜,那麼他信中的“昨日”應改為“今日”才能不露破綻。錢先生覆信說:忽奉惠書,不勝感愧。“昨”字宜為“今”字,作者、譯者、讀者皆未覺其訛,獨具隻眼,非君誰屬!
對照《圍城》中的相關情節來評估,傳教授果然獨具隻眼,看出了作者、譯者、讀者都未曾覺察的疏誤。
事實上,方鴻漸寫信與補信是同一天、同一時間,這才彰顯令預期讀者唐曉芙欣賞的“撒謊的本領”。所謂“經一日夜始奉閱”,純是戲謔鬼話,博曉芙一笑耳。英譯本中將“信末署了昨天的日期,又補兩行”云云,譯為at the end of t-
he letter he backdated it to the day before and then added two more lines,可謂不過不失。
有論者指出,信假裝是在見蘇文紈的當天晚上寫的,所謂“經一日夜始奉閱”,算是亡羊補牢。的確,這個時間計算要很精細才行,簡直要像寫偵探小說一樣精算。第二天寫信,卻冒充第一天當晚,補信也是第二天,就不用冒充。一次寫信,分兩個步驟,署兩個日期,夠鬼的。作者都被人物騙了。
錢鍾書如果寫波洛探案集或福爾摩斯探案集會如何呢?看 Christie的《ABC謀殺案》,太佩服作者的佈局與精算。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