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脈
第三波疫情爆發前的喘息空間,好些日子都是本地零確診,朋友說可以去看電影了,院內座位有安全距離,毋須擔心,於是以探險的心情去考察,果然。一口氣看了三次早場,每次連我全場只兩個觀眾。市面生意的慘淡,由此想見。
其實沒什麼非看不可的電影,伊朗女子執導的日本電影《二階堂家物語》倒還有點印象。故事是講家族子嗣的承傳問題,為了要有男丁繼承香燈,祖孫三代無限壓力,最終祖母抱憾而終,中年喪子的父親放棄了愛情,孫女也為尋覓可入贅的婚配而煩惱一番。劇終一幕具暗示性,父女二人在祖母死後翻出昔日她為祝福孫女買來的女兒節“人形”娃娃,意味老人其實也把女孩放在心上,只執着於傳統,要有個男丁才算對得起歷代祖宗,由此凸顯舊思想的根深蒂固。
孫女帶着洋人男友參觀祖龕,出示一個族譜摺子,這樣的家族承傳記錄,今天在小家庭長大的年輕人大概沒頭緒,也就沒有絲毫感覺。少年時代的我,倒是見過家裡族譜的,只有簡單文字記錄,沒有相片。皆因舊時拍照不易,我們也絕非豪門望族。但祖先從哪裡來,戰亂中葬身何處,族人名字,都用工整毛筆字寫在薄薄的線裝本子裡。
父親夜歸的晚上,我和弟弟輪流坐在店裡的掌櫃位置上,打開抽屜,掏出一本發黃的族譜,昏黃燈光下,細看其後才懂得的濃墨深處的生命記憶,也不過是夜來無聊,認識一下祖宗的陌生名字罷了。小小的一本族譜,人間風雨流離,實無比沉重。
古代農業社會需要勞動力,宗族傳承,生個兒子幫忙家業很重要,所以族譜都以男丁為主脈。現代社會,雖說男女平等了,但重男輕女的觀念仍陰魂不散,看新界原居民的“丁權”便知,女生莫問。時下俗諺:“生仔好聽,生女好命。”這“好聽”,是臉上生光。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