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持齋廷璵

陳懷萱

讀清人書法絕句

黃扉退食隱青門，圖史勘餘賒一言。

喜看兩歧徵麥秀，驗明治世唱和暄。

滿清定鼎中原，九朝殿試一百一十二科，父子鼎革凡五見，而同科者止於金壇于振、于敏中，為狀元；鎮洋汪廷璵、汪學金，為探花。此雍乾時事，熙朝文物，於此為盛。廷璵字衡玉，號持齋。補縣學生，與督學張廷璐若有夙緣。廷璐，康熙五十七年榜眼，蓋督學高中之歲，即其初生之時。幼頴悟，廷璐奇其文，謂“他日名位不在吾下”。初名璿，廷璐易之曰璵，且以廷字排行，殷殷期許，乾隆十三年得以一甲第三名及第。上年充咸安宮教習，試卷進呈，欽定第一，高廟語諸臣曰：“來科會元得如此文可矣。”殿試原列第五，上親擢第三，授編修。歷官侍講學士，福建、江西、順天學政，詹事、工部左侍郎。屢掌衡文，預重華宮聯句，充《四庫全書》總閱官。直上書房，侍皇六子講席。錢竹汀長男東璧為其東床，竹汀撰持齋墓銘，謂其在書房“謹慎嚴肅，非禮不動，開陳經義，詞達意周。”高廟諸子以皇六子最稱博洽，總裁《四庫》，列名居首，持齋講授之功不可沒。而“久直禁近，小心慎密”，“平生持躬以謙，接物以誠，治家以儉，服官以勤。無輿馬服玩之好，無絲竹宴遊之樂。風度凝重，言笑不苟。”性不妄交，退食唯校勘圖史，同官素相知，形跡亦落落。乾隆四十八年無疾而終。郭則澐《十朝詩乘》記在廠肆見《澄懷二十友圖》，澄懷園，兩齋侍從之所寓，皇六子序，計有漳浦蔡新、新建曹秀先、涪州周煌、滿洲德保、武進莊存與、鎮洋汪廷璵、閩縣葉觀國、秀水錢載、嘉善謝墉、錢塘汪永錫、仁和倪承寬、滿洲阿肅、夏邑彭冠、山陰童鳳三、滿洲達椿、無錫嵇承謙、青陽王懿修、山陰吳壽昌、侯官鄭際唐、昭文李學錦。乾隆朝仕宦昵宴唱酬習以為常，持齋詩僅見王述庵《湖海詩傳》，錄七首，文詞典雅，落落大方，奉敕紀恩之外，贈答者皇六子、同年朱珪，其餘唱和聊聊。云有《賜書堂集》，今未見。書法精行楷，亦不多作。《石渠寶笈》三編著錄汪廷璵《書高宗純皇帝御製雲上於天解一冊》、《書高宗純皇帝御製生春生夏生秋生冬詩一冊》，另《內務部古物陳列所書畫目錄》著錄《楷書乾隆月令七十二候詩扇二十四柄》，皆奉敕應制，此外傳世甚鮮。

此持齋行楷扇頁，自書《咏新麥》詩，尤其難得。無上款，當為遣興自存之作。句云：“桑鳩聲裏日遲遲，東舍西崦再鬴時。蜃磨旋（原注：去聲）雲香吐縷，冰甌堆浪翠流匙。有秋早祝符三白，倍稔歡傳秀兩歧。擬向田家徵十斛，自炊薌屑餉春菑。”款識“咏新麥。汪廷璵。”引首鈐朱文長方“敕頭”四靈印，款下鈐白文“汪廷璵印”、朱文“持齋叔堅”。叔堅或為別字。敕頭，唐時新科進士，宋時廷試一甲者皆得謂此。此書秀雅流動，揆其意態，略有似於惲南田，筆下無塵俗氣。能詩而不苟作，能書而不輕易落筆，可為“風度凝重，性不妄交”下一轉語。拙句和，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