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設城市的狂想

最近，有香港精英人士再次大談如何建設“新香港”，但這個新香港不在香港此地，而是遠在他方，他們沿用“國際特設城市”(international charter city)這個概念，在別國土地上試圖再建家鄉。

此概念由二○一八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其中一位得主保羅 · 羅默(Paul Romer)倡議。他提出拋開主權觀念，倡議窮國將主權換繁榮，讓出土地給外國人用新政建新城，創造一個繁榮的經濟中心，與東道主國家建立互惠互利的夥伴關係。

羅默坐言起行，在二〇一二年跑到中美洲洪都拉斯做特設城市的實驗。當時該國經歷了○九年的軍事政變，民選總統曼努埃爾 · 塞拉亞(Manuel Zelaya)被逐出境，國際社會譴責，令到在該國的外資流走。透過政變上台的總統波菲里奧 · 羅伯(Porfirio Lobo)，為了挽回外資信心，對羅默的特設城市甚感興趣，因此讓他來大展拳腳。

羅伯想到在洪都拉斯加勒比海沿岸人口稀少的一個漁農小鎮特魯希略(Trujillo)，建造一個由外人進行新管治的國際特設城市。這位獨裁者和羅默更為將來畫出一幅美好的圖像。他們認為，如果可行的話，其他發展中國家也可以效仿，甚至可改變世界各地政治和地理的格局。

可是，這個將土地交予外國控制的特設城市計劃，在洪都拉斯招來不少爭議。前檢察長安吉爾 · 奧雷拉納(Angel Orellana)指責為廿一世紀殖民主義，而他這一批評得到了經濟學家、新聞工作者甚至洪都拉斯本國國民的和應。

試想想，讓外國人取走自己國家一塊土地，去建立國中國，城中城，你願意嗎？

先莫說現今世界民族主義愈來愈高漲，即使過去全球化令大家高喊地球村的時候，主權仍是每個國家的政府和其國民所重視的。但羅默完全漠視政治的一面，而經濟現實他也不願了解，純粹用一種抽空的理論去解說。

因此羅默跑到洪都拉斯做他的實驗，很快便遭洪都拉斯的專家學者及老百姓抗議，正正就是因為他不理會當地的政經現況，以救世主的姿態降臨在洪國，誤認為自己是白武士，怎知變成過街老鼠，最後落荒而逃。對堂堂一個諾貝爾經濟學奬得主而言，這個結局情何以堪！

他在洪都拉斯失敗告終，主要還是他前往洪國之前根本不知道該國國情。這是一個貪污腐敗的國家，又剛經歷了軍事政變，奪權上台的羅伯急於與社會既得利益者謀求最大利益化，因此以為羅默的實驗有利可圖，很快便把這個實驗劫持過來，為他們一班貪官服務。

此外，作為實驗場的小鎮特魯希略，人口雖然不多，但也有約二萬名原住民，他們不得不離開並找其他地方居住，只有在特設城市成立後，他們才或許有機會回來，不過也要看看他們是否能在新的城市找到工作。即使有工作，都是低微的，新城市只屬大企和外來專業人士的特許之地。

在此我們不難明白羅默的實驗，為甚麼遭到當地人強烈反應。要知道，拉丁美洲經歷過悲慘的西方殖民，痛苦記憶猶在。羅默的做法看在當地老百姓眼中，很容易被解讀為新殖民主義。

張翠容（香港戰地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