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音反差

電影音樂具有襯托故事內容、強化氣氛之用；好的電影音樂，更有敘事功能，彌補戲劇無法發揮的內涵。

黑澤明是完美主義者，劇本、攝影、剪接、美指等全部一絲不苟。他對音樂認識雖不如構圖、色彩般深入細緻，但先後與早坂文雄、佐藤勝、武滿徹等頂級音樂家合作，譜出不凡音符之餘，亦善用歌曲。

黑澤明喜歡把音樂與劇情作出反差的配置。在《最美》中，優美的愛國歌曲竟與女孩受苦的場面配合。《我對青春無悔》中把穆索爾斯基的狂歡曲與少女絕望的畫面結合。《酩酊天使》中三船敏郎的痛苦情節注入輕快的《布穀鳥華爾滋》。流行曲《快樂東京》用在《靜靜的決鬥》中滿載苦叫聲的醫院裡。

類似這樣的樂曲編配，看起來不協調，畫面與音樂高度反差，不過戲劇與音樂有時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化學作用。黑澤明正是利用這種化學作用，營造反庸俗的新穎格局外，更重要是飽含弦外之音，即主角雖然面臨苦楚，但前路充滿希望與歡愉，帶來一種過了黑夜便見到黎明的意味。

黑澤明慣在影片中描寫貧苦困境，但苦中總有仗義英雄，鋤強扶弱，救世扶危；他運用的樂曲，也與這做法大致相同。也就是說，他的每一個音符、每一段樂章，並非為配而配，而是緊扣劇情，讓觀眾有所感悟、思考。

黑澤明音樂中的電影，最聞名當然是《七俠四義》，一開始的雄壯男聲合唱，襯托出武士的威勢，但論到最出色，莫過於武滿徹的《亂》，骨肉相殘、屍橫遍野，竟用上單一、薄弱的音樂，產生出悲天憫人的氣息；能劇音樂的注入，更有蒼涼之感。

當今荷里活片已經過度使用音樂，喧賓奪主。黑澤明將音樂推至有力語言，與劇情雙劍合璧。

（黑澤明誕辰110周年紀念之十六）

高 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