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曲《女人善變》諷刺添劇力

如要選十大歌劇，月前評論香港歌劇院主辦，意大利卡尼亞里抒情歌劇院製作的威爾第三幕劇《弄臣》應在其中且排名不會後。篇幅所限，還有不少值得談的地方，今回再續。此劇名曲《女人善變》(La donna e’mobile)是作曲家精雕細琢之佳作，可以說由一八五二年首演至今都廣受男高音和觀眾歡迎。這首曲旋律優美，讓男高音一展歌喉外，兼在劇中起了化學作用，輕鬆的調子在沉鬱緊張的氣氛中予觀眾帶來明媚光亮的一刻，但從歌詞看卻又極具諷刺，這個角度較少人提及。

顧名思義《女人善變》這首曲，讀者可猜到幾分其內容。歌詞內容大致是：“女人愛變化，如風在飄，不斷變主意，改腔調，看是可愛，卻另有一套功夫。一會用眼淚、一會用微笑，善變難琢磨，拿她沒辦法，和她在一起，你就是傻。若不愛她們，空辜負青春。”為何說此曲諷刺？《弄臣》中，曼圖亞公爵是個愛玩弄女性的花心漢子，除了吉爾達和瑪德蓮娜外，其實他在幕一出現時在弄臣的協助下已誘逼不少大臣妻女就範，此角好色兼無恥。反而吉爾達和瑪德蓮娜頗癡心，吉爾達願替他死，尤其她知道公爵與瑪德蓮娜鬼混後，更顯得其癡情，而瑪德蓮娜亦因不捨得他而求兄長史柏拉夫實勒不要殺害公爵。照理在此劇“善變”的是公爵，即男人，絕非女人。

然而正因公爵是位情場老手，當他唱此曲時從歌詞正反映了他接觸過各類型的女子，故深知女子的特質。最後的幾句“和她在一起，你就是傻。若不愛她們，空辜負青春。”才是他的寫照。這曲出現在幕三，劇情至此，公爵危機四伏，分秒就要成為刀下鬼，作曲家卻安排公爵還自命風流的唱起《女人善變》，真的很諷刺。如果接着他真的命喪於殺手刀下，相信觀眾也會拍手。可作曲家另有“建構”，因他的不死卻引伸出更大的悲劇，那就是吉爾達代他死，而吉爾達之死又引出另一個悲哀，那就是弄臣痛失愛女。這個結果回歸歌劇故事的起點：弄臣如何諂媚公爵令不少同僚妻女受辱，故事結尾，輪到弄臣愛女受辱喪命，這是對此人最大的懲罰。其實早在幕一作者已伏下伯爵因不堪女兒受辱，而對公爵和弄臣下了詛咒，壞蛋弄臣最終報應不爽，可謂前呼後應。這結局比公爵受死更為強亦更見諷刺。

如果弄臣不是知道女兒受辱後不甘心，要買兇殺老闆，結局不會這樣糟。《弄臣》中的兩名男角色身份高尚，卻都是卑鄙之人。但在歌劇裡，二人並非十分乞人憎，主要是人物設計得立體。弄臣雖是大奸鬼，卻十分愛護女兒，是一名百分百的慈父，幕一場二的父女戲很動人，其後弄臣女兒被擄變沮喪，最後害人終害己得知間接誤害了女兒，沉痛哀傷，意氣風發的權臣一朝變成一個阿伯，可謂情景與歌曲配置巧妙，在一流的歌唱家Frontali演繹中表現出極致的情感。至於公爵雖然愛玩弄女性，在作曲家的筆下，他仍有接近真情的一面。那就是他“微服外遊”結識吉爾達，吉爾達還以為他是一位上進青年，二人在花園的二重唱也是情意綿綿。男高音Petrov聲線抒情甘美，外型亦優勝，與飾吉爾達的女高音Luna唱出情深款款的詠嘆調。不過這個歌劇原著有一小瑕疵，不少製作總是太隱約，處理未夠清晰，今次也不例外。那就是當吉爾達被送到公爵前，二人的微妙關係卻閉而不宣。按理二人早認識，雙方見面應該高興的，那麼吉爾達便不是那樣被強迫的了。但公爵又是何心態？這點頗為含糊。雖然從其後他又與瑪德蓮娜搭上，自然對吉爾達也是虛情假意，但在處理上幕二皇宮內如能交代一下更好。

《弄臣》除了劇情曲折，音樂與歌曲都很悅耳。除幾個角色的詠嘆詞，還有大量二、三重唱，尾場公爵、吉爾達、弄臣與瑪德蓮娜的四重唱把劇情、音樂與歌曲推至高峰，張力十足。要選十大歌劇，我會投一票。

Jane T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