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看海去

喜歡看海，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剛學會走路，便被父母帶到黑沙海灘去踏浪。穿着連身小泳衣，頂着嬰兒肥的小肚腩，還在牙牙學語的我就這樣踩着烏黑的沙，往白浪跑去。說起來，身邊不少朋友的童年海灘初體驗都以哭聲開始，或以哭聲結束，只有我，由一開始便樂在其中。

讀書的時候，常常在假期約上朋友到黑沙燒烤。每回我都會帶齊短褲拖鞋，吃飽就往海灘踏浪去。有一回，開始得晚，吃飽已天黑，我仍舊走到海灘，坐在海浪拍不到的稍遠處，靜靜坐着看。

日間的海和晚上的海截然不同。太陽下泛着白色閃光的海浪，是燦爛炫目的，它像是一直朝岸上的人招手，呼朋喚伴齊來嬉戲。海裡也好，岸上也好，人們都是熱鬧地笑着，踏浪、踢水、暢泳，海浪是陪着我們耍樂的玩意兒。晚上則不然。盯着黑漆漆一片的大海，月光連浪花的輪廓都照不全，只有源源不絕的水聲，一波又一波地湧來。有些人覺得心慌，有些人覺得放鬆，但或急或緩的浪聲從來沒有夾雜過一絲情緒，一切是岸邊人自己的心情，與大海無關。

那天我頭一回坐在夜裡的海邊，安靜得叫自己都覺得陌生，卻沒有動彈的意欲，入迷似的盯着海看。後來朋友們找我，幾個大孩子嘻嘻哈哈的，站成一排踩在浪裡，無視腳掌傳來的癢意，大聲吶喊：“We are the king of the world!”

要不是心血來潮話當年，說不定再過幾年便把這些年少輕狂忘得一乾二淨。這幾年，很少能夠抽出半天時間到黑沙去，偶然有癮也不過到水塘或南灣坐一會兒，看着波光粼粼，算是一點慰藉。去年年底跟學生燒烤，倒是在黑沙踏實待了好幾個小時，只是不停遇見認識的人，光是打招呼問好已耗盡力氣，便沒有心思靜靜看海，也厚不起臉皮大聲吶喊了。

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