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締牢結

曾經認真做過學問的人，大概都知道萬事皆難確定。

無知的人反而是對一切都非常確定。因為他們的世界觀早在中小學課本就定好萬年不變的整體架構，接下來幾十年的生涯就是用肥皂劇和商業廣告補充人生道理和常識的漫長過程，在社交媒體讀帖過萬，從“嚇尿體”“戰狼式”神奇宇宙中吸盡日月精華之後，更覺得自己左握宇宙真理，右舉法西斯束棒，走起路來腳底生風，從量子閱讀法到豬油養生，談起任何事，講到所有領域都像百曉生上身，口沫星子都能化成李尋歡手上的飛刀，能把一切凡夫釘死在地。

在社交媒體發達，大家都習慣性躲進同溫層的年代，觀念差異日益擴大的今天，本已不愛說話的我，發覺自己越來越耽於沉默。

後來漸漸明白，當今最普遍的衝突，其實來自資訊的易操控性。因為資訊的入口和平台都很容易被權力和資本所控制，而資訊的洪水，更提供了莫大的可乘之機。大眾意識形態的塑造，變得遠比人們過去想像的容易，特別是對於那些在青年時代起就拒絕更新觀念的大多數人而言。

意識形態（ideology），又譯作“

意締牢結”，指能牢牢地抓住你的思想的東西。在馬克思看來，能讓大眾把統治者的利益誤認為自己的利益的“虛假意識”，就是意識形態。資本家和統治階層能透過對物質資源和思想資源的控制，加上大數據的智能分析算法，以登峰造極的按需餵送資訊技術，把大眾的“意締”牢牢抓住，要你消費就消費，要你興奮就興奮。

過去，人們覺得隨着資訊的發達，社會大眾必然會變得更明智。這種科學主義的想像，顯然過於樂觀。其實，無論現在各種科學發展到什麼程度，大部分人還是相信不吃肉就不夠蛋白質，也相信從月球上能看到萬里長城……

當然，如果那個“意締牢結”拉扯到一點民族主義，那就更有意思了。

凌 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