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酩酊天使》、《影武者》中，黑澤明先後編排夢境，皆寓意恐懼。《夢》是真正的夢戲，每個夢境前均加入“我發了另一個夢”文字作始，意為黑澤明真正的夢，也是他個人最徹底的內心投射。

《夢》由八個段落組成。首個“雨中陽光”是結合狐狸傳說的魔幻寓言，將童真與迷信作對比；一個門邊掛上“黑澤”名牌的鏡頭，顯然是黑澤明重喚童年陰影的開篇；之後的“桃樹精”將植物擬人化，痛斥人類砍伐樹木，帶來強烈的環保信息，結尾的小童流淚畫面，以最純真角度看世界；接着的“風吹雪”，幾個攀山者在暴風雪中的艱苦前行，訴說出大自然的偉大、人類的渺小，但人類具有生命力，撥開雲霧見青天，與導演舊作《德蘇烏扎拉》呼應。

“隧道”是戰死的下屬與生還的上司對話，將反戰意識注入鬼魅故事。史高西斯難得客串的“麥田群鴉”，當中的“仔細觀察，會發現自然界的一景一物，自有美感”的說話，讚嘆自然之美。“紅色富士”是東京出現核爆、人人走難的短篇，延續了《活人的紀錄》的反核主題。“食人鬼”呈現了人類自大暴行的惡果，控訴意識強。“水車村”描畫出黑澤明心中的烏托邦，人與自然和諧結合。

八段夢事，從迷信、環保、自然、反戰、反核、到烏托邦，反映了導演的內心、思維、諷刺、寄望，也就是過去幾十年來創作的綜合，教化意識濃郁，人道主義精神貫穿其中，奇詭魔幻為主。但黑暗中不乏人性光芒，整體意象紛陳，畫面奇美壯麗，構圖嚴謹飽滿，傾注了導演對美學的執着。儘管拍攝資金來自荷里活，賣座亦慘淡，卻是黑澤明寄語世界、勸化人類的心底話。

（黑澤明誕辰110周年紀念之十二）

高 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