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加思欄

和母親走過水坑尾，聽到一聲鳥鳴，悠長而嘹亮。不知道是什麼鳥？

小心繞過加思欄花園旁那段正在施工的道路，心裡突然生出一種感慨，覺得澳門真的很好。這裡很美。（故意忽略了醜陋的工地）

澳門真的好，走在很多地方都還能聽到鳥鳴。即便回不到我剛來時的寧靜，怎麼都還有那麼一些地方，讓你覺得親切和安心。

這天是“五 · 一”假期，遊客卻不多，又是早上，帶着母親走過來，這一路甚至沒有平日的嘈雜，指着八角亭問：“媽，記不記得我第一次來澳門時，您指着這裡跟我說‘看到八角亭離家就不遠了’？”

母親支支吾吾，她應該早已不記得，我們在水坑尾住的那十年，連帶這八角亭和許多往事。

那年母親剛好五十歲。那時的她還很美，身段苗條，臉上皮膚也光滑如絲，渾不像年過半百的樣子。而今的蒼老也是人生無常的佐證，沒什麼可以長久，美更不行。

母親的手因為風濕，每個手指節都扭曲變形，像怪舞的獸，攥在手心裡的她的手如柴枝般乾燥和堅硬。那曾經白皙美麗，絕無瑕疵象牙一般的手，如今佈滿黑斑，粗糙變形。這是歲月的惡作劇。沒有人逃得脫，我們終也都是劇中人。

晚上她端坐看電視，坐多久都說不出看了什麼，只會一萬遍總結“今年好像不太平”。

今年不太平，世界本來就如夢幻泡影，所有因疾病而死亡的人，在去年年底怎麼會料到二○二○年，會是自己人生的終點？

我卻已經顧不上世界，只能顧母親的吃飯吃藥睡覺抄心經洗澡今天高不高興有沒有趕菲律賓姐姐回家，只要她心情好，我就鬆一口氣，世界就美。他方的疫情我無能為力，除了寄口罩去遠方，就只剩每日佛前的祝禱了，願你們我們都平安，哪怕一切如夢幻泡影。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