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合一

年青時，總有憤世嫉俗的怒火。年紀大了，看不過眼的事，已經無力挽回，轉為對大自然的嚮往，歸於平淡。

黑澤明自殺獲救後，日本電影公司不願支持他拍戲，結果得到蘇聯四百萬美元的資金，開拍了他“三十年夢想”的《德蘇烏扎拉》，改編自蘇聯探險家阿爾謝尼耶夫帶領勘察隊在烏蘇里盆地與森林考察的真實報告文學。影片從現代軍人視點開始，走入叢林，認識在森林居住的原始部落族人德蘇，學會人與自然結合的道理。

這是最不黑澤明的影片，沒有人物矛盾與戲劇衝突，全是真實的戶外景，森林、冰川、河流，展現自然之美。日落對話、深夜閒聊，仿如人與自然的相通。黑澤明運用寬銀幕比例，捕捉西伯利亞的壯麗山河，若能在戲院欣賞，更有視覺壓迫感。

日本戰後經濟急升，隨之而來的是污染空氣，造成惡劣環境，影響人類生活。黑澤明一直關注社會，透過《德蘇烏扎拉》喚起人類對大自然的重視，片中勘察隊在森林中前行，看到瑰麗遼闊的環境，仿如進入烏托邦，沐浴在其中，具有反思生命的意義。導演將夕陽、初月與主角三體融入在同一個絕美鏡頭內，在沒有電腦特技的年代裡，此畫面在技術上不僅超高難度，更具天人合一的涵意。

後段講述德蘇無法適應城市生活，質疑城市人為何要花錢買水、買木材，於是返回森林居住，這一收筆象徵現代文明與自然界的碰撞與對話，卻無法融合。他帶着友人贈送的新式火槍返回森林，途中被人搶劫火槍而死亡，訴說着科技文明對人類的危害性。

黑澤明在自殺後雖然獲救，但心態不再像以往具批判性，無奈無力下，唯有透過影片對自然進行讚美、對生命進行省思。

（黑澤明誕辰110周年紀念之十）

高 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