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之間
確實好久沒有寫信了,這回再寫,卻發現原來寄信和等待收信,都需要重新適應。噢,我如此徹底地忘卻了九十年代的時間感。信大約寫了十封下來,我吃驚於原來一開始寫的時候,還真的很急。字跡是十分誠實的東西,即使只放慢一點點,筆劃卻在信紙上形成了完全不一樣的氛圍。最奇妙的是,時間越是沉澱,信上寫的字卻越是精簡,字數也越少,想寫的事十分簡單,卻越發輕盈不催逼。
第二件要適應的,當然是收信之慢,慢到我都不敢對打開信箱抱有期待。自從有智能手機以來,“不回訊息直接等於不負責任”的效率既帶來焦慮感,反過來又保證了所有的發話大多都有回應。但好幾封信寄出後,等了兩三個月,信箱還是在樓下大堂繼續它的裝飾性功能,悶得我還是掏出手機來試探筆友,哎,是寄失了嗎?一個答曰還未買到心儀信紙,一個寫到一半就擱着了,還有一個竟然說回信草稿擬了一個月有多,等着放年假才慢慢謄寫,比我還要認真得多!
我這才驚覺自己的急,完全停留在二○二○年的時間制式,尚未真正隨着寫信回到九十年代或更早。也才憶起浪漫的意思,本來就帶着散失、等不到、不再回應的各種可能性,更不去想像那些紙片會進入百慕達三角再穿越時空然後五十年後重新拾回各種奇遇,而承受和包涵任何可能性的存在,就是浪漫。寄失是可能的,現在連寄往歐洲的郵政停止服務都是可能的。當然最可能的是,大家再無時間寫信了。
我回信越快,只發現自己與寫信本質之差異越大,當然因此也才更為有趣。既要滿心歡喜懷抱興奮,又要放走期待,平常以對。說着,這好似已經是人間的每一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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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員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