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 女

和母親之間的關係，既複雜又微妙。不知道是否現實生活中每對母女都如此，渴求親密卻厭倦被過分依賴。

總覺得自父親離世後，母親變得敏感又不顧人感受，然後我又回敬更尖銳倔強的態度，帶着一份別人不能理解的殘忍，我討厭受害者的面貌，故母女間經常針鋒相對。

聞說疫症時期實行的自我隔離措施，加劇了家庭糾紛。於是我努力提醒自己要變得較好相處。上周母親不慎打碎了我新買的眼影盤，美妙的顏色碎裂的一刻，我的心就跟着碎了。礙於給自己的承諾，我努力壓下脾氣：“這固然是一盒昂貴的眼影，但媽媽，我知道你是不小心的。所以希望下次當我不小心做錯或做漏任何事時，請你學着別大發雷霆。”那時她似乎聽進去了，又像似懂非懂。

轉眼，昨天晚飯，我夾菜時不慎有滴菜汁濺在桌布上，母親瞬間失控，激動地責罵我：“全都滴在桌上了，真不知你是怎樣吃飯的！”我默默地望向那滴菜汁，無奈和不忿油然而生。平時我們必定開戰了，但不知我哪來的情商，平靜地說：“媽咪，不就是一滴菜汁嗎？請想想那天那盒被你打碎的眼影，記得我說過，其實不小心做錯事，是可以被原諒的。何況，這只是一滴菜汁而已。”母親仍想申辯，望着她緊張的樣子，突然我有些明白了，問道：“是因為婆婆在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對待你的嗎？所以你只能以這種方式和我相處？”然後，母親靜下來，沒有再讓這件事延伸下去。

我肯定，這次的靜默不會就此拯救我們的關係。彼此成長的失落，太多太多情感牽絆，非三言兩語可道清。電視劇中那些相互依偎、互相理解的母女，之於我就是童話。奈何的是，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一個可人的女兒。

林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