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家族史詩和一個影子

——《影武者》

白澤明

黑澤明的《影武者》是其第二十六部執導電影。這個故事講述的是原本默默無名的盜賊因為樣貌酷似戰國著名的甲斐大名武田信玄，在受逮捕赴刑場過程中被信玄之弟武田信廉發現而成為影子，從此周旋並左右整個國家命運的故事。

日本戰國時代的歷史故事一直影響着現代的日本。在當時群雄並起的時代，每個領主為防危險都會在自己身邊安插替身，故事主角卻因樣貌而活命，從禮儀衣着和行為舉止各方面學習，影子原本也只是為了生存而留下，但適逢武田信玄在一次出征中被暗殺，為家族安危死前留下“三年內秘喪不宣，禁止外征”的遺命，影子深明“武田信玄”圖騰的消失對整個家族意味着甚麼，同時也悔疚自己的失責，最後答應要讓所有人都相信“那天死掉的只是影子，真正的武田信玄尚在”。

在長達三個小時的電影裡，主導的角色不單是影子，影子身邊的人物關係都刻畫得精彩，信廉在開始、劇中和後段一共救了影子三次，當中信廉作為武田信玄之弟卻是最幫助影子的人，甚至他表示眼前這個男人可以成為這個家族的延續；勝賴在電影相對演繹着一個“反面角色”，在信玄死後一直渴望得到權力，他不服從以信廉為首的班底，他當眾挑戰影子的執政權威，甚至當權後馬上外征，而這一切的“叛逆”都是由於信玄生前對自己的輕視和忽略，他想證明的是自己的能力，但他賭的是整個國家的命運；三個細作（間諜）對應了武田家的三大敵人：織田家、德川家、上杉家，他們的出現貫穿了整個電影的劇情起伏，表現了敵國對武田家的態度，不確定信玄生死就不敢有所行動，這是敵人對武田信玄實力的肯定；最後長篠大戰前三名武田家大將的訣別也早已證明了結果，但作為武者卻表現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男性浪漫。

得益於時代發展，《影武者》成為了黑澤明第二部的彩色電影，而這部有關歷史戰爭的電影也給予了原本擅長繪畫的黑澤明提供了豐富的電影創作構想空間，當中包括了佈景和色彩上的配搭。在室內拍攝的部分，出現比較多是搭置似舞台劇的場景，尤其是人物的站位設計和燈光的打照，因為電影裡大部分的室內場景都是人物靜坐表現，而且演繹時間都不短，要令觀眾保持代入感，除了演員本身的台詞功底和演技外，鏡頭構圖和光影可以加分不少，這些都可以為一個相對靜態的劇情添加一些多元的吸引元素。同時黑澤明在電影中大膽地選用了大量對比性強的顏色來表現視覺衝擊，再加上光影的處理，令電影裡不少的畫面有一種“活體式繪畫”的效果。

這是一個以小人物視角開展的家族興衰史故事，影子因為機遇而改變了命運，在武田家的生活短暫地獲得了地位和尊重，他感悟到領土和人的意義。同樣影子的表現也令信廉以為武田未來的光芒能得以延續，但一個家族的興衰存亡不可能只單靠一個人或者過往的優勢自信。

我相信影子的結束是對武田家最後的盡忠，“風林火山”作為一個家訓令武田家在群雄中叱咤一時，影子在被敵包圍時，慌亂中記得自己的身份理應不動如山，令原本混亂的軍隊和敵人都無比深信眼前這個影子就是真正的信玄公。但身流武田家真正血脈的勝賴卻在最後輕率出陣，令山動了，這預兆着武田家的一切逃不過伴隨染紅的血河和軍旗從歷史上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