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隻勝啲打佬
“七十二行風光”因其本土風味濃郁,推出後受到讀者歡迎,可見於“啲打佬手記”這組文章。它刊出月餘,編者再推出多篇續記。署名吉叔的作者在開篇時十分感慨,他們是掙扎在社會底層受歧視的一群,有一首員外郎選女婿的粵曲,也拿“啲打佬”來嘲笑。聽者可能會為諧趣曲詞嘻哈大笑,個中人則如寒天飲冷水點滴在心頭。
吹奏嗩吶者本來是音樂員,也是幹藝術的,只是啲打佬上不到這個層次,他們現身於紅白二事中,在殯儀館、墳地上吹奏哀樂,伴着哭哭啼啼的孝子賢孫,轉過身來,換上紅衣披上彩肩,又為筵席酒會吹響迎賓的《大開門》、《小開門》、《春風得意》了;他們在迎親隊伍裏走在大紅花轎前展眉仰天吹奏;舞龍、迎神、哪吒三太子等等菩薩巡遊都會有他們的身影,行內語云“有得吹時吹到死,冇得吹時餓到暈”,就是這般光景。
嗩吶是我們傳統文化風俗的一個組成部分,紅白二事吹嗩吶是久遠的傳統,尤其在農村。我在澳門的喪禮裏聽得多了。“坐夜”弔唁時他們吹吹停停直至僧道散壇;翌日大殮、起靈,啲啲打打大響一段,賓客一聽便知程序該到哪裏了。流風已易,近年已甚少聽聞嗩吶聲了。
童年時,因為極少文藝表演,喪殯行列中的吹奏便成為觀賞的節目。出殯不坐車,走路到墳場,倘是有錢或有名望的人家,其隊伍必逶迤於路上,擔幡的孝子、垂涕的至親,時花裝飾的相亭、靈轎、蓋上華麗錦緞大罩布的靈柩,中西樂隊和儀仗隊,眾多的祭帳、花牌,最後是一長串沉默的送殯人士,如此必然有整段《永別》、《千秋》可聽。在無事可幹時,一聞水坑尾傳來沉沉鼓聲,便跑到馬路邊看熱鬧。更多的是普通喪殯行列,提燈籠、推花牌的好些是衣衫襤褸的男女老人家,有些還瘸足、跛手、眇目;穿着藍白制服的吹奏隊伍可能只有兩人是主力,來到大馬路時才吹一段,其他隊員有些技藝未夠,“叭啦叭啦”幫幫腔,有些更是拿個嗩吶貼着唇皮做樣子。“大隻勝國樂社”就是經營這個行業的。
(日子輕輕地過去 · 四十一)
林中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