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之後又如何
在許多人的認知裡,講到南非,第一反應可能就是尖銳的種族矛盾以及因搶劫而衍生出來的打砸、縱火、槍殺等等社會問題。的確,南非給外界的印象就是動盪不安,在非國大一九九四年(即南非非洲人國民大會,現為南非執政黨)上台之前尤其如此。
曼德拉做總統後,他與前聖公會大主教圖圖攜手成立種族隔離調查組織——真相及和解委員會,通過一系列的聽證會,讓受害者傾訴,以求慰藉和平反;讓施害一方也有辯護與說出真相的機會,以取得寬恕,得到特赦。電影《顱骨國度》(In My Country)的故事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展開。
美國《華盛頓郵報》的黑人記者朗斯頓惠弗(森姆積遜演)前去採訪聽證會,南非廣播公司邀請本地白人(即布爾人)女記者安娜白蘭(茱麗葉庇諾仙飾演)做聽證會的相關報道。於是,他們兩個不同國家不同膚色的記者因而有了交集。通過在不同地方舉辦的聽證會,他們對白人警察的殘暴,對黑人所受的非人遭遇,由不信到震驚,由無言的沉默到主動的追查,以至激憤、失控。他們對對方的態度也由排斥、爭執到理解、欣賞,相互體諒、吸引,然後跨越友情,產生男女私情。在種族隔離時代的尾聲中,展開了一段白人女人與黑人男子之間的婚外戀。雖然事後安娜鼓起勇氣對丈夫如實相告,以求原諒,但朗斯頓和安娜的感情仍隨聽證會的結束而終結。他們曾有的戀情,只能留在彼此的記憶之中。這條情感的暗線,貫穿聽證會的始終,也意味聽證會難有理想化的成果,眾多黑人的美夢難以成真。
聽證會所揭露的種種罪惡,其中也有白人為受害的一方,但更多的是掌控國家政權的白人,特別是具有執法權的警察,對黑人的肆意折磨任意殘殺。他們為了不讓事後能提取指紋,就把黑人的手先砍下來;他們為不讓被揭發,竟把黑人舌頭割下來。他們把電線纏繞在黑人的生殖器上,進行電擊;他們把黑人女孩強姦後再槍殺;他們當着黑人孩子的面槍殺其父母,以致小孩從此不再說話。凡此種種,不一而足。有些警察對黑人的心態,已完全扭曲,他們羅織各種罪名,以關押、恐嚇、拷打黑人為樂,以欺負黑人為榮。聽證會上,黑人受害者或其親屬,所揭露出來的諸多慘狀,無不令人髮指。但聽證會上的白人警察,多以上級命令來推卸責任,來逃避懲罰,還要求得到大赦。
在過去的南非,膚色決定一切,一切與膚色有關。就如影片開始的歌曲黑人所唱:我們到底做錯了甚麼啊,我們唯一的罪過,就是我們生為黑人!聽證會的目的,不是為了譴責施暴者,也不允許受害者報仇,只是為了暴露種族主義,弄清楚那些野蠻的罪行,並且與種族主義者鬥爭,求得和解與團結。聽證會的最後,迫於壓力,政府誓言要懲處那些罪行纍纍的警察,參與聽證會的記者們,在酒吧歡呼雀躍,似乎離種族和解已經很近了。然而,當安娜的搭檔,也是錄音師的杜米麥哈拉比帶朗斯頓回家再喝酒慶祝時,杜米卻被他的黑人同胞,槍殺於自己家門口。影片至此結束。但同時,也留給觀眾深深的思索:南非種族主義的真相有了,但就能和解嗎?從整個社會來說,真相之後也不一定就有和解。黑人不同族群之間的仇殺,甚至比白人殺黑人更殘忍更血惺更不人道。並且還長期被掩蓋起來,沒有被國際社會所重視。筆者以為,這是影片最成功之處。南非的種族問題,不僅僅是黑白的矛盾。
影片以戲劇化的手法揭示了南非社會問題癥結:要想整個社會得到和解,不僅僅有真相就夠了,還需要很多其他的東西,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盧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