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只得你是光線
艾略特說:“四月最是殘酷的季節。”在四月,生命力以一種近乎盲目般洶湧而出,擠壓破壞一切生命力不夠頑強的物種,我們一邊讚嘆生命的蓬勃,一邊為生命無何奈何的消逝哀嘆。以至於我在日後總是不可避免地想到艾略特的這句詩,在二〇二五年裡每一個月我幾乎都會回歸“荒原”,感嘆:某某月是最殘酷的季節。
回首過去一年,我在多個身份之間不斷切換。如何重拾學術寫作的思維,完成論文寫作和答辯。如何在喪親後重建家庭的複雜倫理。如何在浩如煙海、嚴重消耗心神的瑣碎任務中,完成教學的基本責任。如何應付人際關係中千姿百態的尖銳言語和溫柔接納。如何策劃大量活動,讓澳門文學有微瀾,讓寫作人們有所觸動,並為之書寫。如何在活動之後作出總結,以第三方角色客觀敘述這件事。如何短暫逃離,試圖用旅遊和停止社交來修補身心。如何定期寫作,在枯燥苦悶的生活當中挖掘一點靈光,履行專欄寫作的責任。
我在年中十分悲哀地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靜心創作,生活正在格式化,作品裡再無我渴求的那種神秘的不可言喻的感受。為此我曾痛哭一場,以為自己已經喪失了寫作的能力和激情。
但可惡的可恨的可悲的責任感又驅使着你前進。你沒有說過一次不。你沒有告訴過誰你還停在原地。你試圖說服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旁人對你說:辛苦了,你知道你的確很辛苦。沒有人告訴過你成年人的世界這樣辛苦。你前所未有地覺得自己值得擁有全世界的愛。你還是堅持下去了,並度過了殘酷的二〇二五。
讓我堅持下去的是高中時《詩經 · 大雅》讀到的一句詩:“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既然開始了,就要好好完成,善始善終。
學詩的樂趣就是在詩人的超驗書寫中獲得自我經驗的相互印證,這種連結超越時空,歷久彌新,並貫徹你日後的生命。
甘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