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飲品

成人常喝的飲品，不外乎咖啡、茶與酒。咖啡館、茶館與酒店不僅外觀有區別，那氣味也是不同的。有些人不愛喝咖啡，但喜歡聞咖啡的香氣。早上回辦公樓，聞到茶水間傳來的烘焙過的咖啡豆的氣味，確實非常提神。葡萄牙人上班途中會在街邊麵包店要一杯名為Bica的濃縮咖啡，那杯子只有拇指粗細，一小口就能喝到杯見底。他們在歎完咖啡之後，通常還會點上一支煙，男女皆然。於是，煙味與咖啡味就成了從嗅覺經驗上判斷一個族群的氣質的依據。

喜歡坐茶館的人倒不見得帶有普洱、香片或龍井的氣味，茶味是淡香，本就不濃郁，而且傳得不遠，滯留時間不長。一個常喝茶但漱口不勤的人，牙齒上會留有茶漬，時間久了，就和老煙槍一個樣。但茶客身上，多少有些靜氣。所謂千秋功業一壺茶。茶喝多了，對世事當會看淡些吧。能有這份看淡，便是有了幾分史家的器度。

喝酒又不同了。茶能消人戾氣，酒卻催人迷狂。清代小說《呼家將》“酒能亂性”之說，並非虛言。煙、酒、咖啡皆非健康食品，但有些人就是依賴它們。尤其是酒，諸如買醉、醉書、醉拳、舞醉龍、慶功酒、借酒消愁、把酒言歡等說辭皆為華人社會所習見。西方歷史上的禁酒令，無不以失敗告終。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每讀楊慎《臨江仙》中的名句，都不免神往白髮漁樵共飲於長江之畔的逍遙之境。魯迅在一石居安排兩個曾經意氣風發的五四青年於蕭條冬日邂逅、共飲，頗有些重現“漁樵”聚首的意味。區別在於，現代的“漁樵”——“我”與呂緯甫——並未白頭，但心事已老。

“堂倌搬上新添的酒菜來，排滿了一桌，樓上又添了煙氣和油豆腐的熱氣，彷彿熱鬧起來了；樓外的雪也越加紛紛的下。”這熱鬧是他們的，還是我們的，作者沒有交代。但一石居和歷史一樣，都是有氣味的。雪是外景，也是心境。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