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經濟到殺人

——談《選擇有罪》

朴贊郁早已是國際知名的韓國大導演，新作《選擇有罪》似乎延續奉俊昊名作《上流寄生族》中關於低下階層反擊的主題。但風格與主題不同，走黑色荒誕的路線，諷刺性不及《上》。

朴贊郁前作《分手的決心》致敬希治閣，今次大轉作風，改編美國小說，背景移在韓國，出奇地吻合，同樣直寫經濟不景下的人生百態。紙廠資深主管李炳憲與妻子孫藝珍一家四口住大屋，但被炒後多次搵工失敗，最後要暗殺求職的競爭對手。

從經濟下滑的時代，衍生至家庭瓦解、暴力殺人的結果，很有控訴力；紙廠從盛至衰，也是時代發展的側面呈現。更大呈現是男性衰敗的象徵，李炳憲失業，孫藝珍反而尋得理想的醫務所工作，受到醫生的示好。片中的所有男性在經濟退潮下皆是失敗者，借酒消愁，一反男強女弱的職場常態。

李炳憲為求成功搵工，開始殺人計劃。朴贊郁摒棄過去的暴力血腥，轉為黑色幽默，有苦有笑，豐富怪誕。主角舉起花瓶殺人，瓶內水溢出濕透全身，看似荒謬笨拙，實為殺人也害自己的比喻；一邊牙痛一邊殺人，像徵身心也被侵蝕。

幽默中也見蒼涼。他殺的兩個目標，都是失敗者：一個老婆紅杏出牆；一個營營役役也不見得好轉。兩場殺人戲各有特色，一場室內殺人戲，槍套內有槍套，妙趣過癮，顯出殺人的不情願；另一場在深夜公路，盡現導演難得一見的黑色風格；最後的埋屍場面，意外地省去驚慄感，寫出生命的脆弱。

朴贊郁過去作品皆夠狠夠癲夠勁，今次收歛了，但不失精彩的場面調度，殺人戲、家庭戲、講數戲等均在運鏡中漸漸呈現角色的強弱地位。最出色是殺人戲，歌曲聲掩蓋槍聲，場面見慣見熟，但在本片中卻賦予主角的焦慮驚恐，又能突出聲畫感染力。壓軸是人工智能時代來臨，工人被淘汰，掀起另一波裁員潮。科技、經濟、人性、暴力之間的關係，發人深省。

lhaio@yahoo.com.h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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