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魚記趣

向來喜歡逛街市，但從不買魚。現代街市大都乾淨企理，毫不擁擠。要看庶民生活，要買新鮮食材，要走入市場。

從不買魚，是因為不擅挑選，也怕帶着一條魚山長水遠回家去，腥濕難耐。所住小區的街市因為租金高漲，只一個魚檔在撐着，獨市生意，開天殺價，也就沒興趣光顧了。

夏天某日到另一社區，商場對面是市場，便順道入內逛一陣。走到海鮮區，見一個魚店暗暗的，只一盞孤燈，店前卻人頭湧湧，十幾個婦女在嘻嘻哈哈爭相搶購。賣魚的是個身穿紅T裇，一頭花白短髮的矮小老婆婆，動作利落地快樂做買賣。店面的魚不像一般的分類排列任君選擇，而是雜亂地散放平枱上，或埋在雪堆中，倒是品類繁多。人們從雪堆中拖出鮮魚，端詳一番，放在膠箕內，搶着付錢，然後心滿意足地離去。客源不斷補充，老婦一直開心地和顧客搭訕着。

我擠到老婦近前，指問眼前一條魚：婆婆，這是什麼魚？她看我一眼：石蚌。可能見我不是常客，竟問，要嗎？我便順利買到一條魚。從人堆中鑽出來，經過旁邊的魚店，感覺那些店家都目露兇光，因為他們大多門堪羅雀。

其後一次又到那市場趁熱鬧去。魚店依然暗淡無光，依然大群婦女在爭購。有壯漢經過，喝問何以不開燈？老婦笑稱：沒交管理費嘛！一個婦人忽然高聲嘲弄：你老婆真幸福，只你一個在做營生。細看才發現店主原來是個老翁！逕自大笑良久。有人買了二十條馬友，有人買了好多黃花，我在身旁一個婦人指導下買了一條從未聽過的金鼓。婦人問：休漁期結束了？仍穿紅衣的老翁答：快了快了。

舊生自京城來，飯聚間談到寧波人的名貴黃魚湯，問他可會買魚？會呀，母親有時向浙江網購黃花魚，附送雪菜的，翌日便到了，很方便。

千里送黃花，偉大的物流工程。這是今天新型的庶民生活常態，可冰冷無感欠人味。

吳淑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