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霽

幾乎將家裡所有容器都灌滿水後，內心依舊不太平靜。從未統計過自己一天會喝掉多少公升的水，對三天所需的用水量亦沒有概念，反正翻出了各種鍋碗瓢盆，逐一清洗過後，再編排進儲水大隊。再次從手機短訊接收到政府呼籲時，窗外仍陽光明媚，絲毫沒有風暴前夕的壓迫感。點算冰箱裡的食材，綠葉菜雖然不多，但也應該能滿足三天的基本需求。

反覆查看氣象資訊，總感覺衛星雲圖上的颱風沒有移動過，就像是盯着鐘面指針時所產生的時滯錯覺，以為世界就這樣被凍結在某個瞬間，平日裡眨眼就過的一天，竟如此漫長。提早下班的人擠上了公交，再擠進超市，擠進五金店或文具店，帶上糧食與瓶裝水，還有準備要貼在玻璃窗上的膠帶回家。好不容易到了天黑，室內亮燈後，才又記起要替各種電子設備和移動電源充電，不同形狀的插口，不同長度的電源線，一切亂中有序。

小夜燈就在床邊，但逐漸增強的風聲令人無法入夢，輾轉難眠。腦海裡有另一個超強颱風正在登陸，捲起了巨浪，淹沒了各種惱人的生活瑣事；洶湧的水流沖破了睡房的玻璃窗，將失眠的人帶到缺水缺電的孤島上，沒有網絡，沒有工作，沒有會議，沒有紙筆……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竟在夢裡的風暴中好好睡了一覺。

風雨過後該見彩虹。在米勒晚年時所創作的四季系列中，《春天》描繪了大雨過後的鄉間風景，雲層散去，陽光重新普照田野，空中出現兩道虹光。出身農村的米勒，選擇離開繁華的巴黎，來到近郊的巴比松村捕捉農民的身影，以寫實風格展示勞動人民的日常，在無數次的拾穗與晚禱中，以微弱的光線照亮前路，基層的生活向來都是困難重重的，即使沒有超強颱風，沒有雨後新霽。

林 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