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味莎車

從四月份計劃行程，就篤定要去莎車一趟。

不僅是充滿異域風情的地名，而是喀什太令人期待，以至於有着“小喀什”之稱的莎車，更加讓人浮想聯翩。從阿克蘇出發，只需駕駛四個半小時，再經歷一兩場遮天蔽日的沙塵暴就能抵達目的地。置身於塵埃與泥沙之中，能見度雖低，但眾人並不緊張，反而雀躍期盼由濁入清之景，就像穿過《哈利波特》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一瞬的目眩便可進入神秘的魔法世界。

但莎車畢竟不是魔法世界。作為喀什地區下轄的一個縣，曾經位列貧困戶的它並不急於褪去樸素的土黃，而且它顯然不屑於遊客的到來，本可作為“頭牌”的葉爾羌王宮和非遺博覽園自二○二四年四月起大門緊閉，一把厚重的鐵鎖決絕地隔開一切喧囂之聲。如此獨具個性，更加讓人好奇，只見遊客們趴着門縫、瞇着眼睛，一邊探頭探腦地張望，口中一邊發出嘩嘩的驚呼聲，好像窺見什麼不得了的秘事，其實也就是裡頭寬敞一點，裝修富麗一點罷了。在我看來，這些都比不上對面的古舊老街，雖有商戶，地上也擺滿琳琅滿目的手工藝品，商家卻經營得相當隨緣，偶爾一兩個圍觀的人打着節拍就跳起舞來，反正沒幾個是專心吆喝招攬生意的。

我們一開始還不習慣這種“一言不合就歌舞”的文化，半小時不到的光景，大家已能自如地踩着拍子加入各個街角的“舞團”，大概是舞姿得到欣賞，當地人說不遠處還有一座跳舞台。側耳一聽，歡快的維族音樂正隱約傳來，再定睛一看，許多甩着辮子、帶着小花帽的大嬸大叔正魚貫安檢，我們趕緊謝過，快步跟上，匯入彎彎曲曲的安檢隊伍，七拐八繞後，終於來到這座百多平方米的舞台，樑上紅底黃字寫着“民族團結大舞台”。每當音樂響起，台上就會擠滿男女老少，聞歌起舞。跳舞不是勢必要分出高下的，但當人人都拿出渾身解數——尤其遇上青春的維族姑娘：眉目含情、眼波流轉、甩動長髮、顧盼生姿，同在台上的你又怎能不落力表現？

三曲跳罷，我們才汗流浹背地從舞台出來，此時忽然飄來一股濃烈的辛香，引着我們朝香料巷的方向前進。我對香味有着難以言喻的偏好，這裡的氣味則相當複雜，乍一聞是八角和花椒，聞久了又覺得是荳蔻混了胡椒，行經幾檔乾薄荷攤位見到孜然和蒜粒，再走兩步見到肉桂，滲進鼻腔的卻是鹽巴的鹹味。滿街滿巷的香料色澤鮮艷，馥郁撲鼻，氣味奇特卻不讓人反感，反而教人流連忘返。一問價錢，更是便宜得喜人，兩元一大把乾薄荷，十元一大袋孜然，只可惜，行囊有限，這些香料注定無法帶回。

我們再不甘不捨，也只能一邊沐浴於異香之中，一邊化悲憤為食量，大啖幾碗缸子肉，狠咬幾串牛羊肉，再含淚告訴店老闆：辣子孜然，滿上！

蘇九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