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的較量

——抗戰期間日本間諜在粵港澳行踪解謎

許地山的消息來源

從當時香港報刊、陳君葆等人日記看許地山可能獲得信息的渠道。

作爲香港大學教授與香港各大社團主要負責人（文協香港分會、中英文化協會、青年記者協會理事等）之一的許地山，他不僅可以從大量中英日報刊中獲得各種信息（女兒許燕吉記錄在其去世這一天中午還在看報），而且還可以從他忙碌的抗日活動與交友中獲得大量信息，有些是他主動安排交友活動去獲取的，有的是聽來之後查證過的。

早在一九四○年五月，許地山在《大公報》（香港版）發表的《給華妙》一文中就關注到日本人破壞我抗日組織、逮捕從事秘密地下工作者的事情。雖說是以書信體的散文方式呈現，有虛有實，但寫到筆者去參加中外人士的聚會，講到做秘密工作者需要謹慎，不能盲目，更需要掌握更多知識，可見許地山不乏做諜報工作的基本常識。

一九四○年十二月十五日許地山等二十多人參加葉恭綽六十壽誕宴會。一九四一年一月四日，許地山在學校辦公室與陳君葆等講葉恭綽、葉公超等組織公司販賣食鹽入內地賺了二十多萬以及葉納十六歲小妾的事，陳君葆認爲有人“發國難財這自然是另一回事……怪不得‘伊’竟說他是外衣冠而內……了”（《陳君葆日記》第二册，一九四一年，第一頁）。這則陳君葆日記說明許地山有交通運輸方面的信息源，販賣食鹽在戰爭年代自然是十分敏感而重要利益的生意。葉家從事販鹽生意最後引起日本方面的警覺，以致在一九四一年的三月葉恭綽三姨太受人挑唆，把他在上海的古玩字畫移入一間日本銀行存儲，跟着“便有宣統派人來清查其中有無故宮藏品的一回事”（《陳君葆日記》第二册，一九四一年，第一頁）。同日，許地山出席中華全國文藝協會香港分會（許地山爲發起人、理事）歡迎柳亞子而舉辦的茶叙。

一九四一年一月六日“皖南事變”發生，震驚了海內外，在香港的張一麟、馮裕芳、許地山等聯合致電蔣介石，呼籲團結。陳君葆日記一九四一年一月二十八日寫道：“馮裕芳來訪先托代查李思順的事，後講到中央解決新四軍的問題，他主張由張老領銜發出通電，我說我署名無問題，不過仍以許先生的意向爲主，且人微言輕恐非須要，又此種由摩擦而演成的巨變本抗戰過程中應有的一階段，早也在意料中，通電未見若何影響耳。”

二月四日爲許地山生日，午後，應辛朴生夫婦邀請至梅夫人公益會會所飲茶，參加的有許地山、羅旭龢、馬鑒、李景康、黃國芳、連士升、陳君葆、那魯麟、麥加瑪拉律師等就翻譯問題進行討論與研討。晚上許地山宴請陳寅恪、馬鑒、陳君葆等好友。連士升，燕京大學畢業生，曾是中共黨員，在香港居住期間創辦、主編《國際周報》等刊物，在香港的媒體發表衆多國際熱點評論與研究文章，如“日本經濟與對華戰爭”（國際編譯社：《日本內幕》，國際出版社，一九三九年九月，第一百○三至一百○九頁）、“九一八事變後的日美關係”（《國際周報》，一九三八年第二十一期，第一百三十四至一百三十七頁）、“英美商約談判”（《國際周報》，一九三八年第十八期第六十七至六十八頁）、“希特勒的煩悶”（《大公報》香港，一九三九年十月五日第八版）、“美國的黃金問題”（《國際通訊》，一九四○年八月七日）、“英國的戰時經濟”（《國際通訊》，一九四○年十一月十三日）、“美國在太平洋的軍力”（《國際周報》，一九四一年第十四期第二至五頁）、“中國抗戰與歐戰”（《華僑先鋒》，第一卷第十七期，第十七至十八頁）等數十篇國際時事評論文章。一九四一年“皖南事變”後，他奉周恩來之命，由徐冰安排秘密南下，經香港由廖承志接轉黨組織關係赴新加坡。作爲師生關係的許地山與連士升關係極爲密切，兩人都是中國文化協進會、中英文化協會的理事，連士升爲中國文化協進會講“近代政治思潮”、許地山講“現代文化概觀”（一九四一年），許地山參加連士升續弦娶妻的婚典（其去世的妻子鄭侃嬨，也是燕大學生，到香港後不久去世）。

日記對重新認識許地山的抗日貢獻

有重要意義

意義之一，作爲許地山僅存的四天日記，它補充了目前許地山在香港期間活動與工作的缺失信息。目前這些信息在陳君葆等許地山在港密切接觸人員的日記並不見到，而周俟松、盧瑋鑾、胡從經等編寫的許地山年表中也沒有收錄相關內容，所以它具有補充許地山研究史料空白的作用。

意義之二，它顯示出許地山在香港工作的另一個不爲人知的一面工作，即從事反法西斯戰爭地下工作的特性，因爲日記所承載的內容，有强烈的針對性，即揭露日本帝國主義在粵港澳從事的秘密活動內幕及相關人員信息，這對掌握抗日戰爭中日軍動向有重要的幫助。如果結合許地山和參與共産國際遠東情報局工作的劉思慕、國民政府背景的謝東閔（香港政府郵檢處工作）拓展關係與提供擔保的情况來看，許地山爲沒有硝煙的戰場上，默默地貢獻他不爲人知的貢獻。

意義之三，作爲一位甲午割台之後抗日的後代，他的父親、兄弟、自己義無反顧地走上抗日之路，他們身上展現出比一般台灣人有更强烈的愛國愛鄉情懷。

在研究許地山文獻資料過程中，筆者看到許地山的父母給了他無窮的精神力量。

許地山的父親許南英（台灣三十三進士之一，著名台灣詩人），希望他像落花生那樣做有用的結實之人，母親吳慎在許地山六七歲時告訴他，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回到自己的家鄉。許地山從年輕時起跟隨同盟會、中華革命黨人，在一九一一年就成爲了“革命仔家庭”的一員，一九一三至一九一五年在東南亞爲革命先烈當過翻譯，一九一九年他是五四運動燕大學生的組織者、參與者，一九三三年他是燕大教職員抗日會的成員，一九三五至一九四一年他在香港領導文化界的抗日運動，因此許地山是爲民族獨立解放而奉獻了一生的愛國志士，是台灣中國人值得驕傲的兒女。

參考文獻：《窺園留草》，一九三三年；《陳君葆日記》，一九四一年；《大公報》（香港版）（桂林版），一九四一年；胡從經《柘園文錄》。

（三之三）

福建師範大學

閩台區域研究中心

許地山研究所特約研究員

楊仁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