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棍與十字架

外面男孩很快便止住了哭，只惡狠狠地瞪視着我。我不敢看他，也不敢替他鬆綁。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早上，我自己一個在木屋區閒逛，沿途抓抓草蜢，撿撿有趣的小物件，忽看到那幾個比我年長四五歲的孩子正在爬樹偷摘龍眼，覺得有趣，便站着觀看。那幾個孩子住在靠近關閘那一邊的木屋群，常見到他們連群結黨的招搖過市，威風八面，便很想成為他們一員，好讓其他孩子羨慕。

他們摘了龍眼，用T恤下襬兜着，實在太多，便分了一些給我。忽聽呼喝聲響起，一個中年人舉着鋤頭，罵罵咧咧跑將過來，嚇得他們一溜煙跑了，我也拔腿便跑，追着他們。

於是他們便默認我的存在。帶頭孩子沒有拒絕我這個跟屁蟲，只是黑瘦阿福也許擔心我的存在會影響他在集體中的地位，總找機會作弄我，或無端端拍打我的手。玩耍時，他們便吩咐我挖泥洞、撿木料、堆磚頭，或找一些舊報紙來生火，我都一一順從地接受了。我希望成為他們朋友，遇事有人撐腰，那麼我在富記士多那一帶便可成為孩子王。

近午，無所事事。忽然遠處一個人影出現。那是一個男孩，衣着較光鮮，人也整潔，一看就知不是常居木屋區的孩子。

“上次就是他哥哥打你？”黑瘦阿福一拍身邊的小個子，指着遠處那男孩說。

那小個子點了點頭，顯得畏縮。

帶頭男孩隨即站起身，帶領着我們向那男孩衝過去。五人將那男孩團團圍着，一邊推搡他，一邊罵他的哥哥打了他們的人，要以牙還牙。外面男孩見勢色不對，便想逃跑。他們抓住他，略一商量，便將他推搡到不遠處一棵花稔樹下，找來尼龍繩子和膠袋等，將他雙手反剪着綁在樹幹上。

他們拾起一根木棍，像虐小狗一般，不停毆打那男孩。我當時害怕已極，又不敢走，只杵在一邊觀看。末了，帶頭孩子把木棍遞給我，要我繼續打。

（六之二）

太 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