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見風景的茶餐廳

近日清理電腦硬盤時，無意中發現了十二年前的舊影片素材。當日和K一起為某個拍攝題材做街訪，K很喜歡隨意拍下一些有感覺的畫面，於是我就在素材中，看見一個從未見過的長鏡頭。我們坐在茶餐廳靠窗的卡位上，鏡頭透過茶餐廳的大玻璃窗往外拍，路人與車輛不時在鏡頭前走過。我和K以畫外音的方式閒聊，一通電話打來，我向另一人解釋此拍攝題材的細節。項目最終石沉大海，但十二年前受訪的路人們、一些的士上拍攝的迷離夜景、三盞燈潑水節的盛況，以及這個長約七分鐘的鏡頭，卻留存在我的電腦，重新喚起我的記憶。長鏡頭中的老店猶在，拍攝地連勝茶餐廳，卻早已結業。

關於連勝茶餐廳，我最早的記憶是在收集《男兒當入樽》閃卡的小學年代。父親幾乎每逢周末下午，都會帶我出門抽一張《男兒當入樽》閃卡，然後去茶餐廳，和他的七、八個朋友們，肩並肩，圍坐一張圓枱“吹水”。侍應是個精瘦而身手敏捷、總是穿着背心在狹窄空間中穿插的年輕人，幼年的我，覺得他活躍得像隻猴子。廚房內負責沖咖啡的阿叔剛好相反，碩大的身軀在雜亂的煮食器具之間，不疾不徐地騰挪轉身，頗有運籌帷幄的自信。一位老人則喜歡獨佔茶餐廳角落的座位，不時招手讓我過去，誘惑我一嘗他指間的一根香煙。

十多年過後，我抱着懷舊的心情，再次踏進這間茶餐廳，更沒料到我將會在此，拍攝自己的畢業作品。有趣的是，每當我回想起茶餐廳的玻璃窗時，總覺得有點髒，偶爾會有一兩隻蟑螂爬過，且貼滿黃黃綠綠的透明彩紙，上面有些花草圖案。然而，打開十二年前的長鏡頭，我才發現，那一年剪接畢業短片的時光，竟把我對茶餐廳二十年來的一部分印象抹去，這原來是一面如此明亮乾淨的大窗戶，來這裡的客人不多，卻都可以清晰地看見窗外的風景。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