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 發

回頭再看一眼，南國的門戶

廣州，潮濕而溫潤，古老又年輕

孫醫生乘坐的汽船駛出珠江口

獅子洋又一次用波濤迎接

眺望前方的身姿

躊躇滿志的船長，從廣州出發了

那個踏浪歸來的風火少年

帶着檀香山海鹽熏過的鹹味

伊奧拉尼學校濃郁的倫敦口音

韋禮士主教那比晨光更明亮

比大海更深邃的期待

當初砸毀翠亨村北帝廟神像

搭乘“格蘭諾曲”號的少年走向遠方

驚訝於輪舟之奇 滄海之闊

不亞於康德黎醫生精湛的解剖術

歸去，肩負着西醫學院的榮耀

西醫東傳的使者，懸壺濟世的國手

往返穿行於鏡湖醫院與草堆街

八十號，已成為病患心中的聖地

多少人在你回頭的瞬間被看到

那些因病痛而扭曲變形的臉

拖着疲憊之軀走進冼基街，中西藥局

多少人就被注入新生質

無數個夜晚從急救的夢魘中醒來

檀香山的兄弟

加利福尼亞蒙特雷灣的漁民

三角洲灘塗拓荒的鄉親

沙加緬度的洗衣工

傳來被排斥、擠壓、掠奪的消息

而東方的貧困與愚昧

呼喚一場更徹底的拯救

看見 意味着反抗與顛覆

面對殭屍一樣的軀體

深入骨髓而不可修補的病灶

觀望就是貽誤

“人盡其才，地盡其利”

“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縫合無數血肉之軀的手術刀

放入刀匣的瞬間

發出幽暗、冷峻的光芒

出走不是告別

就像戰士，終生都在尋找陣地

有風自南，穿越千年商都的風

也在沉吟低語：

“唯有革命，才能喚醒沉睡的巨龍”

世界潮流，浩浩蕩蕩

順之則昌，逆之則亡

孫醫生，站到了時代的蒸汽輪艏

引領這艘開往世界的大船從荔灣啓航

駛入獅子洋

繞過淺灘和深淵

向希望之地乘風破浪前進

後記：今年是孫中山先生逝世一百周年，這是此詩的文化背景。孫中山多次提及澳門和廣州的行醫為革命生涯之起點，産生了“醫人”到“醫國”的觀念轉變。詩歌選擇孫中山離開廣州的情景，借用船長的形象引領民族國家前行。

龍揚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