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吃苦的母親

颱風前夕，天氣特別炎熱，母親正在露台收衣服。我在疊衣服時，突然發現她穿的睡衣竟然是破破爛爛的，穿了好多個大洞。我驚訝地發問：“媽，你看你的衣服都爛成這樣了，為什麼還要繼續穿？”母親不以為然：“穿了很多年了，特別舒服！”我不禁納悶，明明她有一整櫃的衣服，很多都放着不穿，這件衣服爛得如此誇張卻不扔掉，實在令人費解。

和朋友聊起這事，她也無奈地表示她的母親也是如此，為她添置的新衣放在衣櫃多年紋絲不動，卻總撿回那些朋友丟棄的舊衣物。不僅如此，生活上很多大小事情，明明沒有需要，卻刻意要選擇更辛苦的方式解決問題，還會常常和朋友埋怨，她過得多不容易，這種隱形的道德綁架讓朋友十分窒息。

總感覺老一輩的母親常常表現出“沒苦硬吃”的行為，明明生活條件早已不需要她們吃這苦，卻會過度節儉、拒絕享受。這似乎和傳統社會將母親的這個角色和“犧牲奉獻”作綑綁，讓她們的自我價值感只能從為家庭、為子女付出而生成。生活變好了，反而會因“不被需要、不用吃苦”而焦慮，似乎想通過刻意吃苦而維持心靈所需。因為對她們而言，受苦是一種熟悉的安全感，習慣了艱難，反而覺得舒適是危險而奢侈的。

回想幾年前我和母親關係極惡劣，便是因為她常怨懟無論她如何犧牲，我都冷漠以對。我極不希望她盲目地為我“付出”，於是我積極鼓勵母親發展興趣愛好。我支持她去做運動和社交，不必透過“服侍”我而實現她的價值。現在的她雖然還是保留了很多“愛吃苦”的習慣，但比起從前，已較懂得活出自己，享受人生。

希望同類型的母親在道德綁架子女時，大家能溫和而堅定地向她們表達，其實只有她們活得真正開心，子女才真的安心。

林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