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流水尚能西

一位相識超過四分一個世紀的朋友相約新春飯聚，我們一見面不說恭喜發財這一套，事實上彼此不是營商，也不會聚賭，豈有橫財可發？慣於說“新春快樂”，我嫌“快樂”音近“

快落”，改用“快上”，祝頌她步步高升。豈料這話剛出口已被她一句話打斷。她笑着說：“今天的飯局有一道佳餚名曰‘東升斑’，依英語的華譯是‘不能升班’。”

她在一家大型機構任職已二十八年了。在職場上從此劃上“夫士答”的句號，今天剛領到上司頒發給她的一紙“感謝狀”，感謝她二十八年來對這機構盡心盡力，勞苦功高。這是讚頌之詞，寵譽之語，我記得前人說過：“寵辱不驚，去留無意，漫看門前花開花落，天上雲捲雲舒。”事實上退休已成為一種制度，前者不退，後者不能上。前者退，後者來，正是新陳代謝的原理。

不過像那朋友的年紀還說不上是老，正處於盛年，在工作上表現是老手，相對於“新仔”而言簡直不可同日而語。然而我的朋友大概趨於享受，樂於早日退休，可以及時行樂。記得《千字文》有“兩疏見機，解組誰逼。索居閑處，沉默寂寥”的故事，是提早退休的事例。

蘇軾寫過一闋詞《浣溪沙》，句云：“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將白髮唱黃雞。”作者不但没有出世思想，而且還有強烈的入世意向。他表達自己可以返老還童，他以“河水尚能西流”的現象來作為人生的可以這樣的呼喊。既然人生可以再少，青春定能長駐，來日方長，毋須傷感。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