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的新年

執筆之時，正值甲辰除夕，年廿九，炮竹聲響，舊歲落幕。想起老爸從前糾正我新年概念的話：“大年初一未必是新一年，立春才是新年起始。”

今年立春是年初六，二月三日。感謝無遠弗屆的互聯網，大清早便和天南地北的親戚朋友提早拜年，居京舅公在微信裏回憶舊時北平的除夕點滴。

“朝早起身就着新的長棉袍。開始跟着母親忙前忙後。最重要的是準備拜神和團年晚餐。除夕拜神比平時要格外隆重。要準備一隻公雞（平時拜神是母雞），煲整隻雞且雞尾要保留三根羽毛不能拔掉。還要用五花豬肉煲整塊的蓮藕。第三是黑木耳金針和津絲做的齋。要三杯茶、三杯酒、三碗白飯、擺三雙筷子、點一對紅臘燭、三支香，下午三點鐘左右開始拜神。我們兄弟姊妹們六個，要依次在供桌前叩頭，然後燒寶奠酒。儀式結束。”

舅公是北京出生的廣東人，他父親，即我的舅太祖父，很年輕時離鄉別井，到北平闖天下，在王府井開店賣廣式燒味，經營西餐廳。小時候常聽祖母說起北京舅太祖父，感覺就是一個超人，居然跑到北京賣燒鴨燒肉。

雖是生於北京長於北京，但舅公骨子裏保留着廣府人的習俗，總惦記家鄉風物。赴京總抽時間去看看老人，閒聊時，我說廣府式“煲冬瓜”，他則操純正廣府話，就這樣，聽老人說舊時舊聞、京城典故。弟弟在清華大學讀書時愛聽舅公說故事，說他是京城活字典。

舅公回憶的這段舊時除夕拜神習俗，和我記憶中祖母在世時，家裏除夕儀式幾乎一模一樣。“三杯茶、三杯酒、三碗白飯、擺三雙筷子、點一對紅臘燭、三支香。”如今，鄉下清明敬神祭祖還是這樣的。

舅公的母親，我的舅太祖母，地道珠海人。從前，冼玉清每次赴京，都住他家，喚舅太祖母：“家嫂。”

（舅公的故事 · 一）

程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