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小鳥繼續唱歌

巴西作家約瑟 · 德維斯康塞羅的小說《我親愛的甜橙樹》裡，主角“澤澤”是一個敏感早熟的五歲男孩。在貧窮缺愛的家庭裡，他聽“腦袋裡的小鳥”說話唱歌，以甜橙樹“米奇歐”為傾訴心事的密友。擅於想像的他帶着弟弟去“認識”世界：水溝是“亞馬遜河”，家裡養的黑母雞是“黑豹”。後院是他和弟弟的國土，而弟弟是這個世界的國王。一次又一次失去愛、被迫使長大的他，開始知道“腦袋裡的小鳥”是自己在心裡講話，也知道了會說話的甜橙樹“米奇歐”沒有魔法，一直都是他自己在與自己講話。“黑豹”被宰了煮雞湯，澤澤把小鳥放走了，讓牠飛去另一個孩子的心裡。

我也曾擁有過腦袋裡的小鳥，也一樣曾被大人問為何在自言自語。我和妹妹也像澤澤和弟弟一樣，在幻想世界裡稱王稱后。媽媽接送我們的車子是“阿吱吱鎮”，我和妹妹是鎮裡的“總督”，我們的“秘書”是一隻叫“雪條”的猴子玩偶和一隻叫“肥鼠”的倉鼠玩偶；“跳跳虎”是麵包店老闆，與“咿唷”是互有芥蒂的舊友……在家與學校之間的二十分鐘車程，繁忙的小鎮每天上演新的小故事，每個玩偶有各自的性格和聲音，而我們有用不完的想像力。直到不知從何時起，進入青春期的妹妹在學校裝作不認識我，二十分鐘的車程變成用來背誦課文和補眠。

我和妹妹兩個人的小鳥，在急速的成長與壓抑的課業中同時變得安靜，卻幸而從未真正離去。直到如今牠們仍會偶然唱起歌，例如妹妹買到她喜歡的玩偶後，會在我下班回家時模仿那隻玩偶在動畫裡的聲音和我打招呼，而我順口地開始用另一隻玩偶自創聲音和語氣，信手拈來地和她開啟一段無意義的對話，放任我們的小鳥唱起童年的回聲。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