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一株植物的人

韓江的《素食者》叫人一讀難忘。以三段式結構，由三個不同的角色（丈夫、姐夫、姐姐）敘述主角英惠，因做了一個夢而斷然徹底拒絕吃肉的故事。《素食者》能被討論、分析的議題衆多，最深的閱讀感受有幾點：素食者與素食主義者、安分守己與做自己、人與植物。

素食者與素食主義者︰讀《素食者》前，曾想過它會否令肉食／非素食讀者不適，譬如感到被道德綁架。然而沒有，這大概也是它的高明之處。中文書名翻譯採用“素食者”而非“素食主義者”。前者是個人選擇、展現個人不吃肉這個行為；後者則多了一份宣揚、甚或批判的意味。英惠顯然是前者，儘管她有自己的理由，或潛藏的童年陰影。

安分守己與做自己︰當英惠全然地聽從內心“做自己”，即使沒有意圖傷害身邊的人，原來已足以構成一種威脅，讓“安分守己”的眾人感到，他們多年默認的種種常規（社會、家庭等方面）被打破，甚至被挑戰。

人與植物︰英惠因為一個夢而再也無法忍受肉的味道，從荒謬地渴望成為一株植物，繼而偏執地深信自己就是一棵樹。只因在植物的世界裡，她才能平靜、綻放、重生……大學期間，韓江曾癡迷於韓國詩人李箱的一句詩：“我相信人類應該成為植物。”

她認為這句詩暗示了韓國人對殖民暴力所採取的消極防禦立場，使這名詩人希望人類變成植物。《素食者》便是以此為靈感而寫成的，施暴者不再是殖民者，而是更貼身的種種，但全都源於“人”此一物種。

喜聞澳門詩人陳家朗詩作〈植物寓言——在瑪麗醫院〉，獲得台灣第四十五屆時報文學奬新詩組首奬。“人終成植物……但變成植物是不是就是死？”恰是他以植物為靈感寫作，呈現於該詩作中的一個妙思與提問。

亞 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