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蘿蕤焉能不生氣

著名英美文學研究專家趙蘿蕤諷刺錢鍾書說：“我唯讀了他兩本書，我就可以下結論說他從骨子裡滲透的都是英國十八世紀文學的冷嘲熱諷，十七世紀莎士比亞那樣的博大精深他沒有，十九世紀拜倫雪萊那樣的浪漫，放浪無羈他也沒有，他那種搞冷門也令人討厭，小家子氣。”

趙蘿蕤對德國哲學以至西方哲學並無研究，看不到德國哲學以至西方哲學對錢鍾書的深刻影響，尚可理解，但何至於如此鄙視，乃至敵視錢鍾書？

一些八卦文章繪聲繪色揭秘說，錢鍾書在清華讀書期間追求趙蘿蕤而不得。趙蘿蕤是當時清華校園的校花，追求者甚眾，她最後選了陳夢家。據說，她選陳夢家的理由是因為陳夢家長得漂亮，而不是因為他有才華。她聲稱，對陳夢家的詩不感興趣。

如果八卦文章所述屬實，那就應該是錢鍾書對趙蘿蕤懷恨在心。但從趙蘿蕤對錢鍾書的評價來看，她對錢鍾書的恨意更大。要看清這段恩怨，就要重新審視《圍城》裡的一個重要女性配角。這個女配角首先出現在輪船甲板上，她戴太陽眼鏡，身上攤本小說，衣服極斯文講究，皮膚在東方人裡，要算得白，可惜這白色帶些乾滯。去掉黑眼鏡後，眉清目秀，只是嘴唇嫌薄，擦了口紅還不夠豐厚。假使她從帆布躺椅上站起來，會見得身段瘦削，也許輪廓的線條太硬，像方頭鋼筆劃成的，年齡看上去有二十五六。這個女人就是蘇文紈，她在里昂研究法國文學，做了一篇《中國十八家白話詩人》的論文，得了博士學位。

對照蘇文紈與趙蘿蕤，實在頗多相似之處。趙蘿蕤長得眉清目秀，但身材纖細柔弱，又是才女，因而被同學們稱為“林黛玉”。蘇文紈也是身段瘦削，像方頭鋼筆劃成。最要命的是，趙蘿蕤發表艾略特《荒原》的譯文，正好廿五歲，與蘇文紈完成《中國十八家白話詩人》的年齡基本一致。趙蘿蕤讀《圍城》至此，焉能不生氣？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