煲電話粥

自從有了智能手機，“煲電話粥”這個昔日慣用俗語，幾近失傳。

過去，在大家還沒請家傭的年代，家庭主婦是個龐大的群體。在家中忙進忙出的主婦們，“電話粥”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營養餐。多少師奶每天在家煲電話粥，和親朋戚友閒話家常，直到手汗浸濕話筒，廚房內一鍋豬骨粥都煲燶了，才赫然醒覺。一台電話機，像嵌入密碼鎖的潘多拉魔盒，每家每戶的家長里短，盡收盒中。常言“秀才不出門，可知天下事”，想來未必，但“師奶不出門，盡知江湖事”卻是真理。

沒有手機通訊APP，甚至互聯網、ICQ、MSN仍未盛行的年代，無論多簡單的問題，都必須透過一通電話去解決。所以在我們的學生年代，也就有“打電話問功課”熱線，協助莘莘學子踢走學途上的一顆顆絆腳石。當年我和我的大部分朋友，都甚少撥通那條熱線，總嫌接線員的聲音太冰冷，且不便和他分享私事。於是同學之間，只好互通電話，解決課業疑難。想來神奇，當時的我們，問功課等同煲電話粥，沒有一、兩個小時，都捨不得收線。然而，對於不諳八卦為何物的少年，不喜歡談論興趣愛好，更沒有情感問題，每天那幾道中、小學的數學題，真值得費上比做功課更長的時間來交流？至今我仍覺得匪夷所思。也許是我們都不願回到電話以外的現實，也許我們太過習慣電話另一頭的聲音。記憶所及，那些電話粥，總是填滿了沉默，說到無話可說的我們，仿如後來整天掛在MSN上無所事事的頹廢青年，總等待對方率先再開口，扯碎橫亙在我們面前的無聊寂寞。

煲粥，之所以費時，因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為了將這鍋粥，熬得更香更入味。那麼電話粥，理所當然，是把電話兩頭的人，關係熬得更密切，感情更深厚。無論這鍋粥的材料，是功課、興趣、理想，或是八卦；是甜言蜜語，或是粗言穢語。

古 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