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的隱喻
不開心怎麼辦?那就出去走走。看見了畫,蝴蝶花間飛、翠鳥枝頭立,宋代宮廷小品畫的美。這種美叫甚麼?蘇東坡說這叫詩中有畫,畫中有詩。把這層詩畫關係的範圍放大些,就可以看作是自然和藝術的關係,看作到處都是美學的生活態度。
我很喜歡這種感受自然和生活的方法。我自稱藝術家,人人都是藝術家,只要有感受美的方法。宗白華先生說:“化實景而為虛境,創形象以為象徵,使人類最高的心靈具體化、肉身化。”眼睛就是相機的取景框、焦距器,靈魂的表達通過不一樣的取捨、不一樣的組合、不一樣的處理技巧而產生區別。
宋畫像詩,到了明代,畫就散文化起來,相比於詩,散文更加平易近人。明代的蘇州,美麗繁華,符合現代城市的一切特性。城市化的蘇州養育出吳門畫派,畫家們的筆下,無論山水還是其他,都有着悅目又優雅的色彩,這是城市的特性,是娓娓道來的散文。
我也自稱作家,尤其在意藝術的相通性。走走時我看見畫,看畫時我讀到文學。山德羅 · 波提且利的《春》就像一篇有詩意的小說,我姑且稱之為“小說詩”。這本就是為一首詩而作的畫——迷人的春景。美惠三女神輕盈,維納斯純潔,邱比特於頭頂盤旋,風神忙不迭地把花神和春神推出樹林……春啊,朱自清說:“春天像小姑娘,花枝招展的,笑着,走着。”且慢,這果然是花枝招展的春嗎?為何眾神面帶憂傷?這果然是喜悅的春嗎?為何眾神彼此關聯纏繞、疑竇重生、危機四伏?這又何嘗不是描繪春的隱喻?萬物生長,向死而生。
我寫散文,寫目之所見的人和事,寫感情和觀點。我把文筆看作繪畫的用筆,我寫我心,寫每個人的小宇宙,我希望我的文章一直成長,有一天達到春天的境界,我希望我的文字會笑、會哭、會行走,我希望它們是鮮活的,就像宋畫概括出美的樣式,蝴蝶和翠鳥,以及牠們停留的花朵和樹枝。
佘朝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