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黑暗中領悟光明

全球經濟不景氣，英美不少大學普遍面對經費不足的問題，一些冷門的學科更因乏人問津而取消。在經營環境愈加嚴峻的情況下，有美國學者發揮創意，寓興趣和專業於教育，開設前所未有的科目，吸引有興趣的學生報讀選修。

在美國田納西大學，英語系講師學者莎莉 · 哈里斯別開生面，新增“英美偵探故事”課程，希望透過世界著名的推理小說，從人物及故事情節延伸，讓學生了解作品內容蘊藏的人文知識。提及教學靈感，哈里斯說一切從《俗麗之夜》開始。這部由英國作家D.L塞耶斯創作的文學作品，延續了偵探彼得 · 溫西勳爵的故事。從她第一部偵探小說開始，溫西由一個玩世不恭的闊少爺，逐漸演變成一個神一般存在的萬能偵探。在塞耶斯第五部作品《烈性毒藥》中，女偵探兼小說家哈莉特 · 維恩首次登場。明眼人一看，便知維恩就是塞耶斯的小說化身，然後經常安排“自己”和温西勳爵共同破案。

在大學的英文學院，哈里斯有不少跟她同樣熱愛偵探小說的教授同事，故事主角在查案時如何抽絲剝繭，除了成為閒聊話題，也讓哈里斯靈機一觸：既然校方要求就設立新學科提出建議，那何不從個人喜好出發，向學生介紹從未在大學獨立成科的偵探小說？對年輕人來說，近年《天才少女福爾摩斯》電影大受歡迎。若從影像回歸文字，哈里斯相信她構思的課程，可打破一般大學生對文科的刻板印象，讓學生透過閱讀文本，以慎密的邏輯思維，自己演一回破解懸案的神探。學生可以先對作家筆下文字提供的線索，進行鉅細無遺的地氈式搜索，繼而重組案情，尋找破案的關鍵之門，並從小說中不同的偵探角色，了解作者創作年代的歷史與社會背景。例如英國作家威爾基 · 柯林斯的《月光石》，便將十九世紀英國上流社會的生活面貌呈現在讀者眼前。在這部英國推理小說代表作中，威爾斯不僅描繪上流社會的世態炎涼，同時透過他筆下的懸疑故事，揭露宗教和慈善事業的虛偽本質。為了先聲奪人，威爾斯以英國軍隊在印度聖域犯下的一連串罪行，為《月光石》揭開序幕。

從英美到日本，經典的偵探小說多不勝數，不論是柯南 · 道爾、阿嘉莎 · 姬絲蒂抑或松本清張，在探究犯罪的社會根源、揭露社會陰暗面的過程中，伴隨的是小說作家對正義的認知與詮釋。在西方文化中，正義是重要的道德和政治概念。從古希臘、中世紀歐洲、到十七至十八世紀的啟蒙時代，在眾多價值觀之中，西方哲學家普遍視正義為保持社會長期穩定的基石：亞里士多德認為正義須由公平與合法組成；對大衛 · 休謨而言，社會的最佳治理，必須來自公正的司法體制；在康德眼中，正義在於尊重他人自由、尊嚴及自主權；根據羅爾斯的理論，正義即公平，當中牽涉自由與平等兩大原則。

而在英國的偵探小說世界，在追尋真兇的過程中，正義從不缺席，在文學的演繹手法上，亦因作家而異。譬如英國作家、神學家G.K卻斯特頓，開創以犯罪心理學方式推理案件情節之先河。他以傳教士偵探布朗神父為主角的偵探小說選集，在英國廣受讀者喜愛；二〇一三年被英國廣播公司改編成電視劇《布朗神父探案》。本身是虔誠天主教徒的卻斯特頓，對正義如何在故事中得以彰顯，往往以一種“人在做，天在看”的表達方式，從而帶出邪終歸不能勝正的訊息。有別於卻斯特頓以神學角度伸張正義，柯南道爾筆下的私家偵探福爾摩斯，則偏向透過觀察、演繹法和司法科學破案，這或許跟柯南道爾自小厭惡天主教有關。然而晚年的他，親人相繼辭世，在接觸唯靈論之後，柯南道爾對其深信不疑。他着迷於超自然現象，甚至透過通靈尋求心靈慰藉。透過“英美偵探故事”，哈里斯希望學生在享受閱讀及推理的樂趣之外，亦可以訓練他們批判思考的能力，讓他們了解由文學以外延伸的歷史知識，以及罪惡與正義的概念如何隨着歷史及社會發展而演變。

韋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