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觀應給澳門“大佬”的禮物

鄭觀應世居澳門，與澳門社會有着不解之緣。其父鄭文瑞移居澳門後投身商業、公益事業，成就卓著。鄭觀應承其父蔭，青出於藍，一直保持着與澳門各界人士的聯繫，尤其是澳門政商界的李鏡荃、何連旺、盧九等“大佬”之間書信往還、贈送禮物、互相幫助、來往密切。

鄭觀應與李鏡荃互贈禮物

一九一二年的春節前夕，一封書信載着款款深情送到了鄭觀應的手中：“陶齋如兄先生大鑒：昨奉環章，知日前寄送蠔油、蝦乾等件已叨哂存，隨承惠贈金腿皮蛋佳品，投桃報玖永以為好，故人厚誼，感佩良深……”這位給鄭觀應回信、感謝他寄送“金腿皮蛋佳品”的人，就是澳門商界“大佬”李鏡荃。

李鏡荃，又名李光、李鏡泉、李鏡全，新會人，是澳門近代著名商人，主要經營火水、火藥硝及硫磺、地產、賭博等。上海圖書館盛宣懷檔案中收藏了李鏡荃與鄭觀應自一九一二年至一九一七年間的通信共十九封，涉及互送禮物的共有八封。這些信函顯示鄭觀應向李鏡荃贈送了三次禮物，有雲南腿、皮蛋、枇杷果、糟蛋、無花果等，其中要數“雲南腿”最為頻繁。除前文所言“金腿皮蛋佳品”，再如一九一五年“雲南腿兩肘、糟蛋四瓦”，一九一六年“雲南腿二隻西洋無花果二盒”，看來李鏡荃頗愛吃“雲南火腿”。

李鏡荃向鄭觀應贈送禮物四次，有鰽魚、蠔油、蝦乾、荔枝等，其中“鰽魚、荔枝”最為常見。一九一二年的春節前夕，李鏡荃贈送澳門本地特產“鰽魚”，請鄭觀應品味鄉情：“邇際浪漲桃花鰽魚上市，風味宜人，用特托薛永樂帶呈五十斤，共計六十八尾，到時尚希哂存。當此風鶴遙傳，未悉尚有秋風季子蓴鱸之思，不忘故鄉之物產否。”約半年後，李鏡荃在另一封信中再次提到“鰽魚”這一特產：“茲寄輪送上鰽白鹹魚五十斤，此係澳水產之品，當亦為閣下所深知。弟未悉季子秋風尚有蓴鱸之思否也。”由此可見，鰽魚成為了二人寄託鄉情的代表物品。

除互贈禮物外，鄭觀應與李鏡荃在信中表達思念、關心健康、讚揚鼓勵等，體現了兩人關係的密切。如鄭觀應邀請李鏡荃“擬於明春二月偕朋輩隱跡西湖邊”，能一同隱居的定是知己好友，足以見得二人關係之親密。面對寒冷的天氣，李鏡荃牽掛鄭觀應的身體：“日前天氣嚴寒為多年未所罕見，想滬上比粵為尤甚，朔風凜冽，尚希隨時加意珍重”，寥寥幾句，勾勒出了兩位澳門同鄉好友的深厚情誼。

何連旺求救“剝膚之急”

一九○六年夏，一封澳門來的書信火急火燎地送到了鄭觀應面前：“陶齋二哥大人閣下敬啟者：敝視之件，昨經抄閱，兩造府批，幾於呼籲無門，究應如何秉公，非得貴商會為轉圜，不難終於負屈也。茲將批稿抄來奉閱，迫得再懇二哥，亟為設法以救剝膚之急，實為公便……”這是澳門“大佬”何連旺的求助信。

何連旺，又名何廷光、何穗田，是澳門近代著名商人，其父何桂為澳門著名富商，經營賭博、地產、鴉片、金融等，是十九世紀八十年代的澳門首富，與鄭觀應的父親鄭文瑞同為澳門商界代表人物。一九○六年，何連旺與崔、陳兩位商人產生糾紛，無奈二人受到庇護，商會遲遲不處理，該案申訴無門。當時，鄭觀應任廣州商務總會協理，若能協助查問，也許會有助於此案的審理。上圖盛宣懷檔案藏“何穗田致鄭觀應函”五封，其中有四封都與此“剝膚之急”有關。

從後續書信看來，這件案子也確實在鄭觀應的幫助下逐漸推進了審理進度，部分款項得到追查，但商會派人查算錢款時又有拖延：“前商務局縣所，以送交商會善堂，複加查核……又況第三次算手本由商會公選，今既覆核，但邀原算手到場，如有指駁之處，以備查問足矣，又何煩多此一算乎？”崔陳二人迫使會計單列錢款，有四項都未納入總額，覆查又要另請新人核算，何連旺擔憂再有人從中作梗，迫切詢問鄭觀應解決辦法：“想二哥精明渾厚，必有善法以處此。為定期何日？總宜從速為盼，不勝厚望之至。”我們雖然無法確知此案的處理結果，但從何連旺一連串“剝膚之急”的書信來看，他對鄭觀應是高度信任的。

前有鄭觀應為何連旺解決“剝膚之急”，後有何連旺為鄭觀應購買土地。一九一六年何穗田致鄭觀應函道：“該山價照來示，可也。請問前途說，實惟送契，弟准明天午刻親攜送上，此請臺安。”鄭觀應晚年在香山、澳門多處購地，請何連旺代辦，也可見對其信任有加。

盧九托鄭觀應“關照”

一九○六年四月，鄭觀應被公選為粵漢鐵路總買辦。兩個月後，粵漢鐵路董事的選舉也如期到來，鄭觀應收到一封請其“關照”的書信：“陶齋仁兄大人足下：久不晤，念甚。比悉清恙已愈，因公任勞，至為佩慰。聞鐵路總公司定期六月初一日集股東公舉董事，澳地照例應舉一員，惟舉何人，當由眾股東大集醫院，投筒取決多數，方昭示公允。鄙人不敢稍存成見，現在訪諸輿論，多不以許君為然，鄙人亦未便強為干涉。至屆時舉定何人，再行函知總公司就是。此叩籌安，唯照不備。”寫這封信的，正是澳門“大佬”盧九。

盧九，又名盧華紹，是澳門近代著名商人，主要經營賭博、金融、地產、鴉片、工業等，他還積極參與澳門慈善事業、教育事業，為澳門的發展作出了貢獻。盧九在澳門經商時間較早，與鄭觀應的父親鄭文瑞均為近代澳門崛起的第一批商人，二人都出現在葡萄牙書目O Directório de Macau Para O Anno de 1885（《1885年澳門指南》）列舉的華商名單中。盧九一直想要投身鐵路建設事業，自一九○四年起就向盛宣懷提出要承辦廣澳鐵路，遺憾一直未成。一九○六年七月粵漢鐵路董事選舉即將開始，對盧九來說，這是參與鐵路建設的好機會，他有意競選成為澳門地區的董事，因此寫信向鄭觀應求助，欲將信中提到的“許君”競爭下去，望鄭觀應能憑藉總辦之力促成此事。能夠在此等大事上提出“關照”，應該有較好的關係基礎。

儘管目前能表現鄭觀應與盧九關係的直接史料還比較少見，但二人的聯繫絕不僅前文提及的這封信，學者推測盧九對鄭家大屋的建設有重要貢獻，不僅贈送了宅基地，還幫助建造。此外，二人的家族閒也有聯繫，鄭觀應與盧九的次子盧煊仲也有所交往。鄭觀應六十華誕時作詩贈予友人，盧煊仲作為晚輩也作詩唱和，詩中讚揚了鄭觀應與其作品《盛世危言》，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結 語

從上述幾封李鏡荃、何連旺、盧九致鄭觀應的書信中，不難看出鄭觀應與澳門紳商們的密切交往。一方面，紳商們仰慕鄭觀應的才華，尊重他的品格，知曉他的網絡。另一方面，鄭觀應對這些“大佬”的事業和生活也多有幫助。從中使人感受到鄭觀應與澳門紳商的深厚友誼、人情往來、官場提攜、生意合作，充滿濃濃的鄉情、友情。從鄭觀應與澳門“大佬”的交往，還可以管窺香山商人間的交流互動，以及近代商人的商業活動、政治主張與個人生活。另外，書信中所提及的上海、廣州、澳門等地的經濟狀況、粵漢鐵路人事安排等，反映了當時的社會景象，為我們了解近代上海、廣州、澳門的政治、經濟、工商業發展等提供了新的線索。

澳門科技大學社會和文化

研究所博士研究生

張嘉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