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藝術來解決問題
大概在十多年前,顔長江老師曾經在一篇評論文章中說我是“一個問題攜帶者,同時也是影像發生器”。現在細細想來,我的作品的確是隨着問題的産生而發生。最近我在廣州漢古中醫天河館舉辦了一次個展,展出了一系列我用醫用紅外熱成像儀拍攝的新作品,也緣起我身體出現的問題。
我患有敏感性鼻炎,多年來飽受困擾,西醫檢查說我是塵蟎過敏,那很麻煩,因爲到處都有塵。後來機緣巧合認識了著名老中醫李可的親傳弟子陳長青博士,在陳老師的指導下,一直對傳統文化頗感興趣的我也開始學習中醫知識。陳老師指出我的病根在身體的寒,說鼻子的問題並不只是在鼻子,而是我身體某部分被凍住了,他建議我做紅外熱成像檢查再對症治療。我發現這項檢查非常奇妙。中醫以天地大宇宙論人身體小宇宙,四季交替,寒來暑往,陰陽之氣在人體中升降沉浮,人體則産生了寒熱溫涼。但這些聽起來很玄乎的東西,通過紅外熱成像儀的轉譯,竟然清晰地呈現了出來。這也是一種顯影,把可觸的變成了可視的。
我於是想到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一些功法,像八段錦、五禽戲,它們流傳千年經久不衰,肯定有其道理,那紅外熱成像儀是不是可以從另一個維度來說明它們作用於人體的原理呢?在陳長青老師的漢古中醫藥創新研究院的支持下,我邀請李可老中醫的再傳弟子劉懷谷醫師在紅外熱成像儀前演繹《八段錦》功法,錄製下來,並用八個電視屏來同時循環播放,八段錦 “一個動作一味藥”,强身健體,預防疾病。這套功法之所以得名因爲其動作如錦緞般柔和連綿、流暢華美,在紅熱成像儀的顯影下,人體色彩流轉變化,也如錦似緞,“骨正筋柔,氣血以流”。《八段錦》早前在第十四屆全國美展上海實驗藝術展區展出。
本次個展上除了一些紅外熱成像實驗藝術作品,還有一件小小的裝置,一顆像亭子似的靈芝在一塊鋼筋混凝土上。鋼筋混凝土塊提供了一種現代居所的意象。過去幾十年社會高速發展、到處都在大拆大建,我們爲了有一處安頓身體的房子而拼命奮鬥,卻往往忽視了身體這個“第一居所”,而靈芝恰好是治療身體病痛的良藥,寓意吉祥長壽。我特意將這件名爲《知亭》的裝置安放在學堂竹影婆娑的窗前。古人將竹節的“節”引申爲天文曆法中二十四節氣的“節”,竹影提醒着我們的生活要遵循自然的節律。以芝爲亭,意通“知停”,“知止而後有定”,停下來,想一想,病有時候並不可怕,身體常常比頭腦還要聰明,病可以提醒我們生活方式有什麼需要調整的地方。遇到問題,就解決問題。結緣中醫,收穫的不僅僅是這些作品,最大的收穫,還是開啓了新的生活方式。中醫是一種生活方式。
回想我過去的創作歷程,更多是通過拍攝“看得見”的風景,來解決“心”的困惑。而今天我通過拍攝“看不見”的內在風景來探索身體的困惑。藝術於我是有用的,幫助我實實在在地解決問題。
我年輕的時候和很多年輕人一樣,特別喜歡喝可樂,我還寫過一句話叫“冰可樂,一種傷害自己的快樂”。未曾想到,我今天真的做了一件名爲《冰可樂》的作品。在紅外顯影下,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冰可樂是怎樣“傷害”自己的了。當然,冰可樂,這三個字對我來說每個字都有特別的意思。冰,也可以指不那麼好的境遇,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也要“可樂”,就是要有歡喜心去對待。好友蔡濤說這次的展覽可命名爲《可不可樂?》,剛好展覽的地點也是在漢古復刻的“李可書房”之中。醫者仁心,惟願人們只生歡喜不生病。的確,歡喜心是世間良藥,凡事可不可樂,叩問真心也可好好問問自己的身體。
曾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