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調的自然交響曲

杜 然

人工智能熱潮席捲全球，就連攝影世界也被AI染指，早前一單國際新聞，焦點便放在一位已故的美國攝影名家之上。

今年七月初，安塞爾 · 亞當斯(1902-1984)遺產繼承方Ansel Adams信托基金會，公開指責美國軟件公司Adobe出售以人工智能製作、模仿亞當斯攝影作品的圖像。

基金會早前發現在Adobe的圖片庫內，售賣以AI生成、風格跟亞當斯極為相似的圖像，且其標題為“大自然交響曲：安塞爾 · 亞當斯風格——人工智能生成之作”，並將使用權定價約八十美元。

看過這些圖像，便不難發現AI成品的通病，如AI生成的人物圖像，主角隨時少了幾根手指，四肢也如青葱般纖幼細長，以至人體比例失真。這類模仿亞當斯上世紀三十年代作品的“相片”，同樣細節欠奉，數碼味十足，可見智能一旦異變，破綻便無所遁形。

基金會其後公開警告Adobe已踩到底線，Adobe翌日刪去了相關圖片，但事件並未因此平息。基金會肯定了Adobe刪圖之舉，不過卻進一步爆料，指他們自去年八月起已多次聯絡該公司，以為Adobe會正視涉及AI、道德和責任等問題，會尊重創作及版權，而並非將責任推卸給藝術家或其遺產管理人，要他們花費時間不斷監督Adobe平台上的“作品”是否有侵犯知識產權之嫌。在執筆時，Adobe未有就事件再作回應。自從一年前多家科技公司相繼發表AI生成的影音和圖片技術，Adobe的股價便不斷下跌，市場看淡公司前景，大概是認為在AI年代，Photoshop等軟件已派不上用場，從而假設Adobe加入Al生成技術行列，旨在增強其市場競爭力。

亞當斯被譽為近代美國最偉大的攝影藝術家，他拍攝美國西部和優勝美地國家公園的黑白照片，猶如他只此一家的不成文IP。即使已經離世多年，但仍然吸引到粉絲利用AI生成圖片爭相向他致敬，足見亞當斯跨世代的影響力。他對攝影的思考、對攝影技術的追求，還有一以貫之的匠人精神，任憑人工智能如何無限演算，亦無從複製亞當斯作品的靈氣。除了獨具氣派的攝影風格，亞當斯多年來將理論與實踐結合，以攝影為題材寫作，他的攝影技術革新三部曲：《相機》、《底片》和《沖印》，皆是攝影愛好者值得參考的天書系列。他和另一位美國攝影師費特亞齊(Fred R. Archer)提出的區域系統(Zone System)理論，被公認為將攝影科學化，對現代攝影發展貢獻良多。

若將理論有效地學以致用，攝影師便可因應光線的變化，控制底片和相紙上的密度觀感，從而加強相片的明暗對比和景物的立體質感。

上世紀三十年代初，七位來自舊金山灣區的年輕攝影師，因共同的攝影理念而創立了光圈64攝影小組(Group F/64)，亞當斯和另一位美國攝影家韋斯頓(Edward Weston)是這小組的成員。

雖然小組從成立到解散不過短短三、四年，但他們發表的理論及作品，對美國攝影史影響深遠。F/64之名源自那個年代的鏡頭最小的光圈值，藉此隱喻他們的作品，必須展示最清晰細緻的畫面與景深，反對在底片曝光前後做過多的後期處理，力求畫面富有自然的張力，對攝影的“純粹度”有一種近乎偏執的追求。就如亞當斯所言：拍照容易，但要在攝影世界創出經典，難度比其他藝術表現方式更高。

（美國傳奇攝影師安塞爾 · 亞當斯 · 四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