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囉
或因天公作美,今年中秋月圓,人們深夜流連、玩得盡興,翌日清晨去到石排灣郊野公園,平素三三兩兩的人影,一個也見不着。雨後翠麓,透射下幾縷晶麗的光線,公園更顯空寂。我靠在欄杆邊拍響手掌,魚兒聞聲,急忙游過來,滾成一團,爭位搶食。不一會兒,見沒人投餵,便陸續散去。我又拍起手掌,魚兒再游回來,如是數次。一群蠢魚,我心中暗笑。
“哈囉——”
正自得意間,不知何處突然冒出人聲。我暗吃一驚,趕緊張望,四周空蕩蕩的沒個人影,躲在暗處看我笑話?“哈囉!哈囉!”再循聲瞧向前方,大鐵籠中一簇青綠色,緩緩暈染開。走近細看,好大一隻鸚鵡,披羅戴翠,派頭十足。就是這個油嘴滑舌的傢伙,害我虛驚一場。“您好!”鸚鵡張喙就來,看我沒反應,又忙不迭說出“早晨、午安、謝謝、拜拜……”連串問候詞。
鸚鵡聒噪不停,讓我猛然想到大堂保安,每日面無表情,也說着同樣的話。只是搬進住所的數年間,有位南亞裔保安員時時面帶微笑,說的仍是些招牌式問候語,看起來卻很真誠;我機械地禮貌回應,與他未曾過多交流,直到某晚回家。
“Good evening, sir.”保安員問候道,那時我腦中想着事,嘴邊忘了詞,便舉手致意。只聽“啪”一聲,他雙腳靠攏,兩腿直立,挺胸收腹,右手迅速抬起,五指併攏伸至眉梢,敬了個標準的舉手禮。此後交談,我才得知他是尼泊爾退役軍人,雖然每天苦守大堂十二小時,但是感恩得來不易的工作機會。於他而言,守護別人的家,即是守護遠方的家,那終日樂呵呵的心態想必不是裝出來的。
“哈囉——”
鸚鵡又撩人搭話。只不過,鸚鵡學舌,裝得再像也終是裝的。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雲 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