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揮毫見真章

文藝復興藝術風格，上承哥特式藝術，下啟巴洛克藝術，從十四世紀興起之後，影響遍及整個歐洲，在十六世紀達至巔峰。到了巴洛克藝術時期，不少傑出的女性藝術家嶄露頭角，對歐洲的文化發展貢獻良多。去年十月至今年一月，美國巴爾的摩美術館舉辦了一場藝術展，搜羅超過二百件藝術品，以橫跨十四世紀至十八世紀的歐洲為歷史背景，向公眾展示一眾女性藝術家的非凡成就，其中一位是意大利巴洛克畫家阿爾泰米西婭·真蒂萊斯基(Artemisia Gentileschi)。

如果巴洛克藝術是一幅拼圖，少了阿爾泰米西婭的作品，便注定不會完整。一五九三年生於羅馬的她，父親是著名畫家奧拉齊奧。阿爾泰米西婭自小跟他習畫，兩人的畫風皆受到十六世紀意大利巴洛克畫家卡拉瓦喬的影響。阿爾泰米西婭尤其擅用明暗對比法，從而帶出強烈的戲劇視覺效果。一六一二年，她在父親安排下，跟隨同為畫家的丈夫西提阿底斯移居佛羅倫斯，成為她人生的轉捩點。在這片文藝復興運動孕育之地，阿爾泰米西婭創作了一系列具有獨特女性視角的畫作，成功吸引當地和歐洲上流社會的目光。不少皇親國戚及名門望族，後來都成為她的藝術贊助人，當中包括在佛羅倫斯權傾一時的美第奇家族、托斯卡納大公、英國國王查理一世及西班牙國王菲利普四世等。

在阿爾泰米西婭的藝術世界中，不難發現一個非常明確的主題：巾幗不讓鬚眉， 即使在男性主導的社會下，女性亦應自強不息，遇到不平事，必須挺身反抗。這類女權主義色彩濃厚的作品，在那個年代十分罕見，一切源於她人生一段不堪回首的性侵經歷， 罪魁禍首，是教她畫畫的阿戈斯蒂諾 · 塔西。事發後，奧拉齊奧勃然大怒，本要塔西與阿爾泰米西婭結婚，以維護自己女兒的名節。塔西起初答應，後來才發現他早已結婚，兩父女忍無可忍，決定將塔西告上法庭。在審訊過程中，阿爾泰米西婭更要忍受法庭的絞指折磨之刑， 以證明自己清白。最終塔西性侵罪成立，被判監禁兩年，但因他得到當時的教皇力挺，所犯罪行後來全部撤銷。

從此，阿爾泰米西婭透過藝術為女性復仇，以畫筆向世人展示她的不屈精神。阿爾泰米西婭的作品不乏暴力血腥的場面，她亦偏愛描繪《聖經》與神話故事中的烈女，其中以《朱迪斯斬殺赫羅弗尼斯》最具代表性。六年前，倫敦國家美術館以三百六十萬英鎊， 購入《聖凱瑟琳造型自畫像》。在公元四世紀，聖凱瑟琳反抗羅馬皇帝馬克森提烏斯迫害天主教徒，因而遭受磔輪酷刑。阿爾泰米西婭曾言：只要我還活着，就能掌握自己的存在。在這幅自畫像中，她化身聖凱瑟琳，眼角眉梢，英氣勃發。她的左手放在作為刑具的車輪上，右手握着一根棕櫚枝， 象徵這位殉道者堅忍不拔的精神，藉此表明自己不畏強權壓迫的心志。

王少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