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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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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至親的痛苦

《我該走了嗎》 作 者:李翊雲 譯 者:張芸 出 版 社:上海譯文 出 版 社:2023年10月

失去至親的痛苦

“莉莉亞並不在乎。在她看來,衡量一個女人的價值,不是根據她生命中男人的優劣,而是那些男人生命中女人的優劣。在羅蘭德日記裡,莉莉亞雖然僅被一筆帶過,但她的出現恐怕會使任何女人感到自豪。莉莉亞一生見過羅蘭四次。如果她告訴人們,至今她已經反覆閱讀他的日記數年,人們大概會說她瘋了——為男人瘋,為書瘋——可人們經常錯得離譜。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愛情故事。”這是華裔女作家李翊雲的《我該走了嗎》其中一段,可見她驚人的語言力量。

《我該走了嗎》講述的是一位耄耋之年的美國女性莉莉亞,住在死氣沉沉的老人院,生活中最大的樂趣來自閱讀一個叫羅蘭的男人死後出版的日記選集。羅蘭和莉莉亞有過一段露水情緣,但他不知道他和莉莉亞生有一女兒,名叫露西,更不知道在莉莉亞四十四歲那年,二十七歲的露西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多年來,性格強悍的莉莉亞拒絕和任何人談論女兒之死。為了給露西的女兒留下一份記錄,她開始為羅蘭德日記撰寫註腳。在李翊雲筆下,羅蘭是一位平庸且自戀的男人。女主人公莉莉亞則機智、刻薄,甚至冷漠無情。這本小說只有十來萬字,但讀起來並不輕鬆,倒不是因為作者寫得複雜艱澀,而是需要讀者給予足夠的耐心,就像是潛入深水,以高度的專注力讓自己一點點沉到小說中那個叫莉莉亞的世界去,才能藉由她去到那個叫羅蘭與露西的世界去。

大部分的中文讀者對李翊雲這個名字恐怕有些陌生,李翊雲的人生與她的寫作一樣讓人難以捉摸,難以歸類。一九七二年出生於北京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從北京大學生物系畢業後赴美留學,後來放棄免疫學的職位投身文學創作。二〇〇三年登入文壇以來,李翊雲的作品連連獲獎。二〇〇四年,獲得《巴黎評論》年度新人獎;二〇〇五年,首部短篇小說集《千年敬祈》獲得弗蘭克 · 奧康納國際短片小說獎;二〇〇六年,獲得美國筆會海明威獎;二〇一二年,獲得美國“麥克阿瑟天才獎”。她反抗美國寫作坊教授的金科玉律,反對“技法”,拒絕陳詞濫調。她的人生也一樣拒絕陳詞濫調,三十歲的時候,放棄了醫學博士學位,開始寫作;她用英語寫作,並拒絕將小說翻譯成中文。二〇一二年,她患上了抑鬱症,有幾年不能寫小說;二〇一七年,她出版回憶錄《親愛的朋友》,講述自己的抑鬱經歷;幾個月後,她的長子文森特自殺身亡;七年後,也就是今年的二月,她的小兒子也去世了,“被一輛火車撞倒”,不確定是否自殺。不敢想像,一位年過半百的母親要如何面對這一切。

《我該走了嗎》是她的首部中文譯作,失去至親的痛苦,在李翊雲的小說中,是反覆吟詠的旋律,也正是自身傷痛的經歷,令李翊雲的寫作走向了更深邃的境界。說實話,知道李翊雲經歷了兩次喪子之痛之後,我有點畏懼看她的東西,但看完《我該走了嗎》,我發現這種畏懼是沒有必要的,或者它很膚淺,以及把那樣一個標籤加在她身上對她是如何的不公平,因為她寫出了一個女性可以在何種程度上運用她那筆直的智慧。這個莉莉亞,她自然不符合關於女性的陳詞濫調:性喜浪漫、容易心碎、忠貞不渝,她甚至不壓榨自己的經驗以擠出一些智慧的汁液。只是當一個男人的自我闡釋擺在她面前時,她會把色塊還原成花田,“在可以擁有活的、真的東西的情況下,為何安於一小塊畫布上某些呆的、死的東西?”她像承受任何一種自然災害一樣堪稱爽朗的發現:“我收藏人,因為我喜歡活在他們中間。”而這是一種多麼容易被低估的美德。

花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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