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這晚，下着小雨，天文台說馬上便要懸掛一號風球，這樣的天氣讓人感到點點不安，但我也答應了陪他聊聊天。他帶我到一個開在小巷尾的夜間小館，我知道這裡以前是一間袖珍花店，猜不到現在已成為了年輕人聚腳的小角落——他才是年輕人，而我老早不是了。我對環境感到新奇，他說店是朋友開的，我猜這個朋友喜歡音樂，牆上貼着《坂本龍一：CODA》的電影海報、各式各樣的音樂專輯封面，還有老闆和朋友們開心愜意的各種自拍，是一個充滿溫馨而有活力的地方。

在柔和的燈光下，酒和甜品都來了。然後他說，最近抑鬱了，情況很嚴重。他抬起手臂，給我看手腕那條已經褪卻成暗紅色的傷痕，起碼有七、八厘米長。可能是周圍的氣氛太好、太輕鬆，我看見後，心裡竟沒有感到太過緊張恐懼，這種反應不像平時的我。“除了你沒有人知道的。但我很努力對抗情緒了，我有去打保齡球、去游水，我比之前好的，不用太擔心。”說着這些時，他都一直是笑笑的，輕鬆得像在說趣事。那個他拿起刀，割向手腕的晚上，也是一個雨夜。他說自己一點都不感到害怕，而且這種想尋求生理痛苦去釋壓的慾望，回想起也後怕。因為原來做着輕生的舉動時，腦子裡想着的根本不是要結束生命，而是想借着身體的痛，去忘卻心理的痛。而直至血湧出來的一刻，他驚覺這樣做是極不明智的，想起世上還有他珍惜的人和事，便馬上為自己止血。

我輕輕地觸碰了血痕，沒說什麼。我知道他有在看心理治療，無奈的是他原本就是讀心理相關科目，也在心理機構工作過多年。“治療師的套路我都懂，哈哈！我是典型的能醫不自醫！唉，有時當他們用着熟悉的方式、方法，我更會懷疑對方的真誠度。”帶着略顯誇張的表情，他邊說邊笑得燦爛。

（上）

林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