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轟當代文學而偏愛錢鍾書
二○○七年,德國漢學家顧彬因炮轟當代中國文學而引起中國文壇、學界的廣泛關注。與之形成對照,他對錢鍾書的《圍城》卻讚賞有加。
回顧二十世紀中國小說史,兼具精湛敘事手法、工巧構思以及思想深度的作品並不鮮見,如魯迅的《阿Q正傳》、巴金的《寒夜》、施蟄存的《梅雨之夕》、沈從文的《邊城》、張愛玲的《金鎖記》、白先勇的《遊園驚夢》、王朔的《動物兇猛》、格非的《褐色鳥群》等,如果單就長篇小說而論,堪與《圍城》匹敵的作品也有《駱駝祥子》、《白鹿原》等數部。顧彬、莫宜佳以至歐美漢學界、文藝界之所以特別看重《圍城》,應當和他們的接受視野有關。
早在一九七七年就完成了博士論文《傳統的革新:錢鍾書與中國現代文學》的美國學者胡志德,在悼念錢鍾書的文章中感慨說,在美國,那些略通中國文學者不得不惺惺相惜,期望有一天錢鍾書的卓越努力能化解文化差異的堅硬界圍,而滲入錢鍾書所深諳的歐洲文人世界。
從《圍城》的諸多情節與敘事語言中,讀者可以充分感受到錢鍾書對歐洲人文世界的諳熟,他對西方文化知識的化用,可以說是信手拈來、層出不窮,而且是揮灑自如、恰到好處,不像一些崇洋媚外的時髦作家,洋文不識幾個,卻偏要在作品裡摻入冒牌的西方情調。用錢鍾書的話來說,那是牙縫中的肉屑,而不是水中之鹽。莫宜佳稱譽《圍城》是世界範圍內第一部中西文學合璧的小說,確非虛言。
西方人在讀到這樣一部濃縮着歐洲文人世界的中國小說時,自然會有一種會心處不在遠的親切感。相對而言,《駱駝祥子》、《白鹿原》等小說就比較鄉土化,如果沒有對中國人的喜怒哀樂與中國社會百年滄桑的深切體認,恐怕品不出這幾部小說傑作的神味。
這和西方人更喜歡《金瓶梅》,卻看不懂《紅樓夢》,是一個道理。
龔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