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立峰八卦學另闢蹊徑

二○二四年農曆年前，祁立峰傳來訊息，邀請我主持梁實秋散文頒獎。梁實秋散文獎自從台灣師範大學接手後，歷經變革，改以選書為主，並更名為梁實秋散文大師獎。我心猶豫。主持散文獎容易，那個“大師”讓人肅然起敬，擔心砸鍋了。

除了猶豫主持，我也懷想與祁立峰認識始末。擔任師大教授以前，他任職中興大學，再早些，我曾邀請他到幼獅文藝寫作班演講，再更早一些，他以《台北逃亡地圖》獲得台北文學年金，更早一些則初出文壇，我在二○一六年離開工作崗位曾發文臉書，祁立峰大方坦承他年少時，有幾篇投稿文章曾經被我“指正”，特地留言感謝。

一關一關追溯祁立峰，是因為他具有謙虛品德，不因為我“失勢”了，便轉身而去，到了散文大師頒獎會場，依然喊我“鈞堯哥”。我拿到他的名片，已經是堂堂主任，髮型一如當年刺蝟長短，然白色替換黑色，茁壯果然都是代價。

祁立峰什麼都能寫，而且都能寫好，《台北逃亡地圖》竟然是一部偵探風格小說，他自謙那是城市微型的改變，然則，歷史巨輪的移動從來都不是一百八十度，而是一丁點一丁點變更樣貌。小說算是祁立峰的變種，因為擔任教職，他完成許多另類語文教學專書，廣受鄉民討論與喜歡，原來作家、教授，竟可與“網紅”劃上等號。

《國文超驚典》是他超有趣的書籍之一，副標題寫着“古來聖賢皆寂寞，還有神文留下來”。祁立峰八爪烏賊般，古文、今文、酸文、美文都能寫，任教大學，課程都有八卦名，如“歷史卦一下”、“我們三八你還不八卦”、“蜘蛛人，沒有紅只有更紅”等。學生質疑，“老豬老豬，不是說所有課程都有八卦，最後一題八在哪裡、卦在何處？”

“孺子可教也，該給力就給力；孺子不可教也，殊不知蜘蛛織網，哪一個不八卦？學生葛格，要我踢爆你頭殼（我開玩笑的啦），還是我們一起找魔法阿嬤、背景播放周杰倫，直播蜘蛛結網？”以上是鈞堯效立峰，沒有更美、只有醜不拉機，鈞堯雖有百萬字累積，尚不能詠一句“立峰調”，當知立峰之論遍通古今、網內外互打，且縱橫典故與時事；我的老天鵝啊，我們的時代後宮有軍師聯盟、嘴砲攻城戰，還不時出軌與出櫃……

如此寫下來，我真是口乾舌燥了，當我試着當“祁立峰”，就知道萬萬不能。

祁立峰這本書，標示兩個梗，經典如何變成驚典？神文如何而能神？祁立峰的《讀古文撞到鄉民》，意旨在那個“撞”。不是遇與逢，在於“撞”有更多驚訝，《國》延續“撞”字，一個顯眼的書寫形式就是“立峰調”，把網絡語言、流行詞彙、時尚背景等糊一塊的文字“犀利哥”。混搭了，明明都有點碎，但允許那樣的碎裂編撰出更有趣的語言風，如“注音符號與羅馬拼音”、“韓國總統醜聞”、“婚姻平權”、“傳播小模陪土豪哥嗑藥過頭”，以及“毛小孩”、“網絡霸凌”等，社會事、天下事、網絡事，事事掛心，形成內容有料、姿態豐富、文字華麗的“立峰調”。

認識立峰久矣，知他曾書“雜文”。很多人被“雜”字欺矇，以為那是貶意，善寫者必須胸羅萬千如海，才能野放船隻，或海帆或郵輪，祁立峰讓知識放洋（不是放羊啦），以一統的麥克風，成立他的“日月神教”。

當一個人怎麼說，任誰都無法為其佇足，說再多、寫再多，有何用？如果有人聽進去了，才會明白夫子之言在示人怎麼撥亂反正、藉古思今，從而在訊息無限大的世界汲取一對眼睛、一雙耳朵，辨明八卦天下中，誰是諸葛、誰能諸葛？

“葛格，是諸葛不是豬葛，要看清楚峰字標記，別跑錯手遊了喲……”

這就是祁立峰教授，遍開“八卦學”的一個原因了。

吳鈞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