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溫伯格的杜甫

艾略特 · 溫伯格(Eliot Weinberger)是著名的當代美國文學評論家、文學翻譯家和詩人。他對中國詩歌十分感興趣，曾經翻譯過著名詩人北島的詩，近年還寫過《觀看王維的十九種方式》(Nineteen Ways of Looking at Wang Wei)，在中國和美國詩壇都引起許多討論。

最近溫伯格又出版了一本與中國詩歌有關的書，書名為《杜甫的一生》(The Life of Tu Fu)。任何讀者一翻開都會立刻發現這不是一本普通的傳記，大部分頁數都只有幾行，斷句和斷章都帶有現代詩的特點，某些頁數甚至只有一行。

至於溫伯格的寫作方法，他在書的結尾加上了一則註解：

本集並非單篇詩作翻譯的集合，而是虛構的杜甫自傳，從杜甫詩中的思想、意象和典故中提取和改編而成。

十三世紀蒙古滅南宋時，抗元名士文天祥在獄中寫道：

余坐幽燕獄中無所為，誦杜詩，稍習諸所感興，因其五言，集為絕句。久之，得二百首。凡吾意所欲言者，子美先為代言之。

文天祥的目的是寫出熱愛南宋和激勵人心的詩歌，而他重新改寫並重新排列杜甫的詩句。我的寫作方法與此類似。將“獄中”替換為“疫情”，將“幽燕”替換為“紐約”，將“誦”替換為“讀”，將“絕句”替換為“蒙太奇”，將“二百首”替換為“五十八首”。

今年溫伯格將受邀參加香港國際詩歌之夜，我有幸接受挑戰，翻譯《杜甫的一生》，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我和他商量過後都覺得，最好的翻譯方法還是將其翻譯成現代的中文，杜甫詩的原句可以作為參考，但是絕不可以把它們貼到譯本中去，不然就會變成尷尬的拼貼而已。我在下面貼出其中一頁的兩個譯本，讓大家欣賞和評斷吧。

譯本一：

已忍伶俜十年事，強移棲息一枝安。

開箱睹黑裘。

衣上見新月。

舊衣與舊烏。

想起楊朱泣歧。

草有害於人，曾何生阻修。

譯本二：

飄零十載，只想找一根樹枝棲息。

打開衣箱，凝視衣裳。

月光映照舊衣。

舊衣猶在，舊鴉依舊。

想起楊朱，每遇歧路便哭泣。

帶刺的草似乎只在有人的地方生長。

宋子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