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積人嗤蝜蝂蟲
元鄧玉賓有《南呂 · 一枝花》,曲云:“連雲棧上馬去了銜,亂石灘裏舟絕了纜。取驪龍頦下珠,飮鴆鳥酒中酣,闊論高談。是一箇無斤両的風雲怛。蝜蝂蟲般捨命的貪,此事都諳,從今日為頭罷參。”
曲中說“蝜蝂蟲般捨命的貪”。“蝜蝂蟲”顯然是動物的蟲,不過查過《動物學大辭典》沒有這種動物,惟《爾雅義疏》卷七:“釋木、釋蟲、釋魚”有之:“蝜蝂傳云:蝜蝂者善負小蟲也,行遇物輒持取卬首負之,負逾重雖困劇不止。背甚澀,物積不散,卒躓仆不能起,人或憐之為去負,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好上高,極其力至墜地。今驗此蟲黑身,為性躁急,背有齟齬,故能負不能釋。但其名今未聞。”因為有“但其名今未聞”之句,看來《爾雅義疏》所收,亦聊備一格而已。蝜蝂蟲之名,主要在於譏人之貪多務得,俗謂“老竇都要多”。有將春聯“春滿乾坤福滿門”,改之為“春滿乾坤父滿門”者,若以蝜蝂相比,絕對不是笑話。清錢謙益《移居》詩云:“自笑般薑鼠,堆積人嗤蝜蝂蟲。”
柳宗元說:“今世之嗜取者,遇貨不避,以厚其室,不知為己累也。”揆諸今日,見錢開眼者比比皆是,不知道會造成自己的累贅,只怕錢財不多,一旦被揭發,這些是不義之財時,人財兩空。雖然他們身形高大魁梧,名義上稱為“人”,但實際上其見識也同蝜蝂蟲一樣,實在可悲。
古今中外都有貪污腐敗的現象,明代甚至將貪污受賄者皽皮拆骨塡草立於衙門口,以警效尤,但歷代貪污好像禁之不絕。只因財迷心竅,不怕殺頭,不怕牢獄,大有人在。有了權,特別是有了不受監管的權,難免心理變態,他們像蝜蝂一樣。我懷疑《爾雅》說的並不是蟲,而是人。
冬春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