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我六十歲時還覺得自己距離中年不過咫尺之遙。”八十九歲的《暮色將盡》作者戴安娜一直盡力忽視年齡，她把人生比喻為航行，六十歲雖不在壯年的安全之船上，但依然在大船周遭逡巡。七十歲生日時她都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同。

只是，到了七十一歲，情況發生了變化。七十“多歲”，讓她覺得自己終於老了。“剎那間，這個事實擲地有聲地出現在面前，我看見時間正將晚景一步步推入視野。”

其實，七十一歲，她的高光時刻尚未到來。離她開始寫作的七十九歲還有整整八年，離她寫出這本書還有十八年！

“活了很長的時間”，她見證了不同女性在變老過程中的種種巨變。祖母時代，女人過了七十歲衣着已類似制服，若是個寡婦應該穿着灰黑色。就算丈夫還在，衣服顏色也十分單調。作者的奶奶將一套長及地面的黑色衣裙一直穿到最後時刻。

隨着二次大戰結束，整個歐洲反禁慾主義的呼聲讓女性不再遵循傳統，人們開始高高興興地選適合自己身材和膚色的服裝了，老女人也不例外。

戴安娜老了之後，有一次去百貨公司，穿得稍出格。當時她有些擔心，結果發現，“就算我穿比基尼出來也不會有人眨一眨眼”。她已擁有了祖母輩做夢都不敢想的自由。這自由，自然還包括不結婚的自由、不生育的自由和在性事上的自由。

當然，對於老臉，作者倒也沒那麼灑脫，她覺得外表對老女人來說尤其重要。倒不是為了別人眼中的自己，而是因為——“我們會看到鏡中的自己。”

別人不大可能注意到一張老臉上有個又紅又亮的鼻子，或兩頰青筋歷歷可見。但自己，一定不會放過。開始老了的我讀到此，會心一笑。

（《暮色將盡》 · 四）

谷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