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式

踏入澳門動物保護前線工作第一天的第一項工作，是去九澳村接收一隻狗的遺體。

那是一隻心臟病驟然離世的地盤老狗。把十幾公斤的軀體搬進車子、開往市政狗房、登記遺體資料。遺體會被放進一個像凍肉店的大冰櫃，輪候火化。此後，路殺的、病逝的、意外或自然死亡的，我成為許多動物的送行者，為生前有名或無名的牠們，在這也許未曾善待牠們的人間，作最後的紀念與告別。

登記遺體資料時，可以選擇是否領取骨灰，以及是否觀看火化。觀看火化的話，是市政狗房在路環一個半露天的火化場，你想要告別的牠會被一個大叔從寫着號碼的塑膠袋拿出來，身體因為與其他軀體一起塞在冰櫃裡而有些擠壓變形。蜷曲着的姿態會讓你想起在過去寒冷的冬天時，牠是如何緊緊蜷起身體取暖，有時又會忍不住撒嬌找你取暖。冰櫃裡比寒冬更冷吧，而之後會有熱烈的大火溫暖牠的肉身，把牠永遠帶走。當你腦海裡的思緒千迴百轉時，大叔會站在旁邊，略不耐煩地等待你在悲傷啜泣與嚎啕大哭之間切換，到最後終於平復。被火焰吞噬是一瞬間的，是按下一個按鈕的時間。

現在有了提供動物喪葬火化服務的私人公司。那隻我曾帶回家幾個月，以貓奶粉餵大的孩子，走得倉卒突然。直到牠離去後幾天，下雨天開車往火化場地，才有了“失去”的實感。在一個播着輕音樂和擺放着牠照片的小小房間裡，這六、七年間視牠為家人的人們，圍住在小床上安睡的牠，好好地哭，好好地告別。我想起喝奶時耳朵一抖一抖的牠，以及我家的兩隻大貓教牠在玩鬧中認識這個世界，包括抓蒼蠅。

我想起我告別的第一隻狗，以及許多的其他生命，希望牠們在彩虹橋的那一端等候牠，帶牠認識那個新的世界。

波 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