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破墓》到“破局”
前些日子被韓國的學生們強行“安利”了一部據說火爆韓國的開年大電影——《破墓》。這部電影在韓國火到什麼程度呢？上映三天就刷新了二○二四年韓國票房紀錄，各種資料直接超越了二○二三年韓國票房最佳電影《首爾之春》的各項紀錄，然後連續六周霸佔票房榜首，把美國荷里活大片《沙丘2》也打得毫無還手之力。觀影人次已經超過一千一百多萬，也就是說每五個韓國人就有一個看過本片。
充滿濃烈的中國傳統文化
《破墓》由金高銀、李到晛、崔岷植、柳海真等知名明星主演。電影講述了年輕的巫師與風水師們接到了一個神秘委託而展開的懸疑故事。作為一個中國教授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我是“倍感親切”，因為無論是風水、五行、陰陽、遷墳這些電影文化元素、還是主角們為了硬扛惡鬼在全身寫下的道教經文，都在告訴你這是一部充滿了濃烈的“中國傳統文化”味道的恐怖片。比起跌宕起伏的劇情，更讓我驚奇的是，面對如此多中國元素的電影，我在觀影時候都暗暗為導演張宰賢捏了一把汗，本片放映後居然沒有韓國網友跳出來抵制。要知道在二○二一年韓國影視劇《朝鮮驅魔師》裡僅僅因為出現了中國的酒缸、月餅、皮蛋等道具，就被不少韓國民眾罵得狗血淋頭，以至於這部劇最後口碑下滑，收視率慘澹。沒想到三年之後，《破墓》正大光明地借鑑鄰國漢字、民俗、陰陽五行理論等等，卻都被韓國民眾照單全收了，這不能不說是一件讓人感到欣慰的事情——某些韓國民眾在“大韓民族極端民族主義”方面多少恢復了一些理性。而《破墓》的成功，也讓疫情之後一直處於頹勢的韓國電影業帶來了新的破局思路。
因為自從疫情過後，韓國的電影業一直萎靡不振，一方面是韓國製作團隊與美國知名媒體奈飛平台的合作模式已逐漸成熟，屢出佳作把韓流推向世界；另一方面則是韓國電影業的題材挖掘好像觸碰到了天花板，主要的犯罪、愛情、家庭、歷史事件、現實主義等類型電影已經讓觀眾有些審美疲勞了，很難創新；而《破墓》電影的橫空出世，則讓不少電影人眼前一亮，開始另闢蹊徑——那就是可以大膽借鑒其它國家的文化元素，與韓國的歷史文化融合在一起，從而帶給韓國民眾不一樣的新鮮體驗。
票房和口碑雙豐收
一部《破墓》，就像中國東北名菜“亂燉”一樣，將中國風水法術、日本鬼怪文化、和韓國的薩滿教糅合在一起，再加上“抗日”主題最後昇華拔高，就成功地打破暮氣沉沉的韓國影壇，順利破局，斬譽無數。目前據統計票房總計已經超過了一億美元，對於投資只有七千萬人民幣的電影來說，十倍的獲利無疑會刺激更多的電影製作人跟風效仿，相信不久之後，韓國的影片不僅會出現陰陽師、道士、殭屍、鬼娃、古曼童、怪獸，甚至連西方文化中的惡魔、吸血鬼、精靈和小矮人也會過來客串一把吧！
“不管白貓還是黑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韓國影視人和民眾已經開始意識到，只要拋棄掉狹隘的民族主義觀，那世界上各國文化都能為我所用，就能源源不斷產出新穎的電影，這才是真正讓韓國電影破局的關鍵。
《破墓》收穫了票房和口碑的雙豐收，不僅在韓國成為現象級電影鉅作，更是在全球一百三十多個國家上映，也斬獲了極佳的票房和聲望。就在大家一片叫好的歡呼聲中，卻有一片質疑之聲隱藏其中，那就是部分中國網友針對電影中中國文化挪用或者抄襲的指責。在互聯網上，關於這個議題也是吵得比較火熱，雙方明火執仗，唾沫四濺。中國網友罵韓國網友是小偷，盜竊中國文化、盜用我們的文字，譏諷對方連漢字都不會，還學電影裡的演員將漢字寫在臉上；韓國網友則嘲笑中國網友也好不到哪裡去，不付錢買版權，韓影韓劇都是在網路侵權看盜版，看到韓國電影席捲全球，羡慕嫉妒產生了恨，自卑心理作祟才來這裡攻擊《破墓》……
中韓文化衝突尤為突出
每次在網上看到雙方的罵戰，我這個在韓國教書育人的中國教授內心就是五味雜陳，難以名狀。雖然在網絡上這樣的爭議各國都有，但是中韓之間的文化衝突尤為突出，甚至直接影響到了兩國民意和社會輿論，更是間接左右了兩國的外交經貿關係。有時候想一想，真的是得不償失。這次輿論漩渦中，中國網友真正的擔心是中國的傳統文化經過韓國影視劇在全球的播放，會不會讓世界上其它國家民眾認為這些漢字經文、陰陽五行、風水堪輿也都是韓國的？這樣的擔心自然並非杞人憂天，因為在國際上有關中醫與韓醫、漢服與韓服、中國農曆新年與韓國農曆新年，中國端午節和韓國端午祭等等爭議已經很多了。客觀來講，韓流的傳播和韓國國家形象宣傳確實做得出色又成功，對於國外觀眾來講，他們自然很難去區分這些文化元素的源頭是哪裡。但是目前已經是世界全球化了，人類的文化本來就是在互相融合創新和轉化的，例如中國文化本身的形成過程就不斷吸收和創新了外來文化，就如佛教、古希臘、阿拉伯文化、西方文化等等，對我們的宗教、哲學、建築、雕塑、音樂、科學、人文等等方面都有巨大的影響。海納百川的包容性是我們中國文化的最顯著特點，而且文化的傳播和發展並不以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當今文化傳播最好的載體就是影視，中國如果要想更好地宣揚自己的文化，就需要誕生好的影視作品。
那該如何破局呢？其實，從韓國電影的發展歷程我們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那就是電影實行分級制。韓國電影業的騰飛真正源於審查制度的取消，當給予了電影創作人在思想上、題材上、創作上的自由和寬容度之後，市場會用票房和口碑進行優劣的甄別，然後讓好的製作人、好的團隊湧現出來，形成良性迴圈。如果電影審查制度嚴格，影視創作便會舉步維艱，這怎麼可能產生優秀的影片？
憑藉中國厚重的歷史文化、多樣的民風民俗，我們有取之不盡的影視創作題材，可以拍攝出數不清的佳作，可當我們作繭自縛，自己畫地為牢的時候，就不要埋怨隔壁“挪用”我們的文化了。
中國影視業該如何破局，其實《破墓》已經給出了答案！
王 樂
